五月初十,前方终于传来一则消息,说是李家老太爷莅临前线,与大宛口守将黑骏山一同执掌中军帐。
小苍河一时间鸦雀,大伙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秦川老大都来了,这是预备着最后一战呢。
这日晚间,不知什么原因,小七特别放松,不到亥时就歪在床头睡了过去,还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的自己走在一条白玉铺就的小道上,道两旁密密实实开着一大片红千层,她觉得好看,上手想采一朵下来,这时一个漂亮的小童在她跟前出现,告诉她这花不能采,采了他爹就回不来了,于是她缩回了手,那小童也不见了,一转头,李楚正笑盈盈的站在不远处,对她说,他马上就回来了。
她相信他的话,尽管是梦里的,打从这晚之后,她再也没有失眠。
五月十六一大早,主宅那边过来人请小七过去,说大太太回来了,想把一家子女眷聚到一块吃顿饭。
小七收拾一下身上,选了件半旧的布衫,一根凤尾木簪,带了两盒子糯米糕,并一篮子菜瓜,与两位老姨奶奶和梅赵二人来到主宅的下榻处。
主宅住在一圈由竹篱笆围起来的土房子里,因为屋里空间小,饭桌便设在了院子里的菜畦旁,说是饭桌,其实就是临时用长条杌子拼凑起来的台子,四周放了一圈马扎,没办法,家里能用的桌子、门板都给大军搭桥去了,只好将就些。
小七她们到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碗盘不再是先前那些细瓷印花的,都换了蓝边粗瓷的,据说是大太太的吩咐,眼下是战时,没得那么多讲究。
小七先领着女眷去大太太处问了安,顺便看了看她腿上的伤势。
最高兴的要数恒哥儿,跟大房三房的几个小子住一块二十多天了,早熟识了,见了面就跟在他们后头满院子追逐打闹,玩得不亦乐乎。
大太太最后一个从屋里出来,坐到桌前,先是满脸慈爱地望了望院子里玩耍的孙子孙女们,几个当娘的本想把一群孩子叫回来,大太太没让,说是让他们玩去。
“今日把你们叫过来,主要为了两件事,一则是为了犒劳,这些日子你们不畏辛劳,在前头奔波忙碌,稳定了军心,也安抚了民心,让外头看到了咱们家与边境将士共存亡的决心。二则是出于我的私心,我嫁入李家三十七载,未敢有一日闲散随心,唯独今日,终于可以一醉方休。”示意梁媪给自己倒酒。
众女屏住呼吸盯着大太太的神色,试图从她眉眼间找出蛛丝马迹,想知道这到底是断肠酒,还是庆功酒。
满满一大碗酒倒完,黑氏拄着伤腿,缓缓站起身,端起碗来,碗边一倾,酒液似飞瀑般流下,黑氏用她那绵沉和缓的声线道,“这一碗,敬我秦川所有抗敌的勇士们!”
众女纷纷起身,看着那酒液纷纷扬扬溅开,均是默不作声。
一碗敬完,梁媪抱着陶瓮再上前倒过一碗,“这一碗,敬我秦川军所有女眷。”
黑氏看着念三碗,双眸氤氲。
众女心下一沉,有胆小的已经抹起了眼泪。
黑氏什么也没说,咕咚咚饮尽碗中酒,眼泪是笑着出来的。
梁媪上前为女主人解释,“各位奶奶,娘子们,大宛口守住了!”
小七倏地捂住嘴,想笑,眼睛却酸胀的难受,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哭哭笑笑的,一桌子人跟傻子似的,引得一帮皮孩子围着抚掌取笑。
黑氏却单手捂着双眼,瘫坐到马扎上,这场战争没有带走她的丈夫和孩子,却带走了她唯一的弟弟,她是该高兴呢,还是难过呢?
一片欢笑声中,梁媪将黑氏扶到后院,黑氏趴在一株老桑树上,放声大哭。
“祖母,你肚子疼么?”樊姨娘生的云哥儿正领着恒哥儿在菜畦里捉虫子玩,听到哭声,两人步步拉拉来到老桑树下。
恒哥儿小云哥儿一岁,说话还有点费劲,只能学堂哥一样蹲在黑氏跟前,重复他的话尾,“肚肚疼?”
黑氏缓缓收住眼泪,看了看身前两个奶娃儿。
云哥儿上前拿小手给祖母摸摸肚子,因为他肚子疼的时候,奶母就是这么给他摸的,一旁的恒哥儿有样学样,也拿他那只小肉手往黑氏肚子上摸。
摸着摸着,俩奶娃就把初衷给忘了,一边摸一边对视着傻笑起来,单纯觉得这么做很好玩。
黑氏叹口气,摸摸俩娃娃的后脑勺,“祖母不疼了。”
梁媪扶黑氏起身,并招手示意站在不远处的乳母和婆子们过来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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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宛口一战让秦川军元气大伤后,朝廷终于调兵前往助阵。
辽汉联军在朝廷兵马到来之前进行了最后一波冲击,然而守将黑骏山终还是顶住了,并采用了李楚在羊城的穿插分化战法,成功将辽汉联军狙击在长河岸上。没让对方进入秦川界内,同时也没让朝廷兵马抢占功劳。
秦川之主李镇道反应迅速,在辽汉联军退却当日便上表朝廷,言说秦川五千家军损失殆尽,自请撤去番号。
京城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自请撤去家军,要知道秦川保有家军是周太/祖亲口应承的,虽说朝廷一直在想法子裁撤,可也不是说撤就能撤的,总要经过三辞四推方可成就,他李镇道到是会省事,直接一句我的人打没了,留着个空番号也没意思,陛下您就撤了吧,反正不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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