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香儿开口,“爹娘当初既然将我卖了,三十两银子,生恩就算了结,我是不会再回去的。”
袁春花大吃一惊:“我们生为子女,如何能这样说话?
爹娘毕竟是爹娘,断没有不认的道理。
何况当初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什么不能这么说,当年那份卖身契我明明白白看见过,那上面清楚地写着,生死病亡,各由天命,四方生理,任凭师父代行,绝无纠缠,永不相认。
爹娘既然把我当货物一般卖了,自然就不再有我这个女儿。”
“那……那只是按着惯例抄的卖身契呀。”
大姐呐呐道,她实在想不通,当年温柔懂事的小妹,怎么会说出这样悖逆人伦,不认父母的话来。
袁香儿慢慢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出,告辞离开。
“大姐,多多保重。
香儿若是有空,再来看你。”
……
袁香儿沉默地走在路上。
清源看了这一出故事十分意外,“你这个女娃娃的性格倒是十分矛盾,平日里看起来明明那么的心软,为何对自己血脉双亲倒是这般无情。
小香儿,别闹别扭,你爹娘毕竟生养你一场,既然离得这样近,几步路的事而已,还是拐过去看看吧?”
在这个子不言父过的时代,即便是清源这样的修行之人,也难免不能理解袁香儿的心态。
乌圆不高兴了:“凭什么要阿香去认回他们,既然他们小时候就不要阿香了。
阿香自然也可以不要他们。
谁生的不是重要,费心将自己养大的人才是最应该孝顺的人。
像我的父亲就不是我亲爹,我一样很爱他,只听他的话。”
胡青:“就是,阿香别听臭道士的。
啊,乌圆你爹不是你亲爹么?”
乌圆说漏嘴了自己的身世,十分懊恼:“不是亲爹怎样?
我爹比亲爹好多了。”
渡朔:“我们不管谁是生父生母。
从蛋里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带着自己长大的就是父母。”
这里说着话,身后传来呼唤声。
袁春花的丈夫气喘吁吁地一路追了上来。
“小姨子。”
他弯着腰喘了几口气,黝黑的脸上泛起一层不好意思的红色,“我是个粗人,不太晓得礼数,刚刚是我失礼了。”
他把手上两个鼓鼓的荷包递给袁香儿:“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拿。”
荷包里装了一点碎银子和两块金锭。
这些东西对袁香儿来说算不得什么,但眼前的男人跑得满头是汗,坚决地推拒,尽管这些钱财对那个穷困的家庭能起到很大的帮助。
这让心里梗了半天的袁香儿稍微好过了一些。
“姐夫,好好待我姐姐。
钱你收着,是我给侄儿侄女们的。
别让姐姐都拿回娘家去。”
“姐夫第一次见你,没给你东西,反到拿你东西。
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男人还要推辞,但袁香儿已经告辞离开。
明明是一位娇小秀气的女郎和几位斯文俊美的郎君,但他们真正走起路来,袁春花的夫君却发现这一次自己怎么也追不上了。
那一行人的身影,看着也不见什么动作,但异常迅速地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到了这一刻,袁春花的丈夫才明白今日这一位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妻妹,或许并非是寻常之人。
因为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天色很快就暗下来,队伍中大部分都是不爱拘束的妖魔,袁香儿一行人就避开了客栈,在郊外选了一个僻静之处安顿过夜。
夜幕低垂,狐火虫鸣,大部分的同伴都已经陷入了梦乡。
袁香儿靠在南河毛绒绒的巨大身躯上,看着夜空中的星星。
(小南,你会想念自己的父母吗?
)袁香儿开动契约,在脑海中说话。
(嗯,时时想念。
)
(他们当初离开天狼山,没有等你。
你生他们的气吗?
)
(生气的,尽管知道他们是不得不离开,我依旧很伤心难过,气了很久。
但我还是很想念他们。
)
袁香儿和他一起看着低垂在天际的天狼星,那颗星星在夜幕中分外耀眼醒目,仿佛也正从夜空中看着大地上的他们一般。
(小的时候,求而不得,所以郁结于心。
如今我早从师父和师娘那里,得到了我最想要的东西。
所以,不再有遗憾了。
)
(阿香,你若是想回去看看,我陪你去。
)
尽管袁香儿什么都没有说,南河还是猜到了她终究想去看一眼的心思。
袁香儿骑在天狼的背上,很快乘着夜色悄悄回到了自己出身的袁家村。
初夏的夜晚,村头溪水潺潺流动,林间草地,树影婆娑。
偶尔有人类纳凉说话的声音,从院落中传出。
一切都过于的寂静安宁。
这不是袁香儿记忆中的家乡。
在袁香儿的记忆中,这种季节是小妖精们最活跃的日子,充足的雨水,滋润的天气,会让发着光的小妖精在树林中欢快飞舞,会让赤着脚的小妖精们在草丛尽情穿梭奔跑。
袁香儿顺着熟悉的土路慢慢地走。
没有了。
没有那些萤火虫一般的草木精灵在空中悠悠荡荡。
没有叽叽喳喳的小鸡小黄鼠狼,也没有动不动就红了眼眶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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