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榜山的古镇烟云四起,芭蕉叶宽大,渲染着有种前世与今生的恍惚。
风低低地拂着,霍沅用院子里的水龙头洗了手,再拿自带的手帕擦干,一转身,但见远处的那人走在酱坛之间,自绣纹素淡的袖口伸出手来,骨节被显得尤其苍白,再看他掀开一只坛盖,用瓷碗盛了些酱菜。
霍沅走过去,接过碗提起筷子浅尝一口,才笑着说道:“你真不打算将酱菜推出去?”
“她喜欢吃。”
自家的小侄子说着,仔细地盖好了酱坛盖,“之前酿的都要留给沫沫,至于新酿的酱菜里,我刻意少放了一味调料,已经在店里卖了。”
风吹起衣摆,带起头顶老槭树繁茂的叶片,沙沙的有声,整整齐齐的酱坛座落,霍沅眺望,侧过身望着南面数重黑瓦院墙,摩挲起碗沿,勾起嘴角语气悠长:“你二婶一早就在忙碌,说你媳妇特别爱吃她做的甜糕,上次就吃了好几个……”回头一看,对上那双阴黑的眸,裹藏着剧烈的死气将他凝视着。
叔侄二人身高毫米不差,最大的差别是霍沅看似气色闲然,感情未达眼底,寒意凛冽地铺天密压而下。
让姝姝为他人繁忙,是他向来接受不了的。
许初年先动,擦过他走向外面,浑身沉坠的阴戾之气亦不居下风:“老酱菜我可以给你带一点走,以后也不需要你们带任何东西过来,沫沫要的,只有我能做。”
吉时要到,成亲的堂屋里一切就绪,新娘被红巾蒙盖,所到之处便需抛洒谷子豆子,以辟邪求得平安。
林姝姝一手扶着新娘,一手挎着簸箕,捞出谷豆抛洒在新娘周身,到了堂屋前,新郎也换好了喜袍,稳稳地接过新娘的手,稍余阴霾的面色在这瞬初霁一般消散,目光不曾落到任何一处,极温柔地望着他的新娘,转身背起她,跨过烧好的炭炉,行至屋子里才放下,紧扣住她的小手。
香案上烟雾缭绕,徐徐地拂过灵位牌,红烛滟滟微晃,则照着灵位牌上正中间的正楷两字——
“霍戚”。
而林姝姝,老远的看清了阿沅在盯着那灵位,原来含带弧度的唇角无声抿紧,五官深邃了几度,有淡淡的暗影浮现,直到新娘被接过,自己也被熟悉的气息箍入怀抱,她脱口而出:“阿沅,你怎么了?”低低的柔声落在他耳畔。
仿佛敲起微震。
霍沅初醒,搂得紧紧地低头亲了亲,生怕她会消失一样,贴在她脸侧轻声:“姝姝,来见过大哥。”
他们结婚的时候,大哥已经不在了。
林姝姝闻声,看向香案上的灵位,关于阿沅大哥的事情她听说的不多,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看了几眼后便埋进丈夫的怀里,抚上他的背轻拍拍。
仪式郑重,一步一步细致地过,最后是夫妻对拜。
在霍沅的指引声中,两位新人拜完起身,成亲仪式就此礼成,新郎打横抱起新娘子,抛下两位长辈先行回房,直直地疾步走进内间去,天将黑未黑,满目都是喜气的红,桌台的红烛也正燃烧着,小心地放新娘搁上床榻,再挤到她身边,手臂缠抱住她,轻柔地撩开喜帕盖头。
四目相对,苏南沫惊怔的望着面前的脸孔,乌发似玉,身着红衣,被明亮的烛光环绕交映,简直是烫在她心尖的朱砂,生生世世,炙热灼人。
而他长睫扑烁,间隙里溢着痴气,低眉吻过来:“沫沫……你再也不可能离开我了,对不对?”抑制不住地,呼吸有些颤,整只毛团软乎乎的又无尽留恋地黏腻上来,最后化成绵绵深迷。
都这时候了,苏南沫气的很,上手捏他的腮:“说什么呢,我一直都没想过要离开你,阿年。”
尾音一落,猛地被反扑。
热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唇上,随着吻烙下又烙,濡着湿水涂上眼皮来,他轻轻喘着,不再动,紧贴她皮肤的呢喃声微震,“沫沫……”含有克制的躁意,苏南沫眨了眨,发觉男人眼底黑凝,却水汽莹润,有了一股可怜的错觉。
耳朵被他咬进嘴里,痒的苏南沫一瑟,听那嗓音低沉:“那我想知道,我跟二叔走了以后,沫沫背着我,跟外人说了什么。”
“……”
“沫沫!”见她不答,耳边的呢喃充满委屈,啃着耳垂不禁惩罚性地含住大半耳朵咬起,酥的她头皮一下绽麻,她控制不住地抽息,手勉强抵住他,心跳不稳:“……我跟二婶说,我想生个龙凤胎,当然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
字字作一大兜冷水泼下,耳朵一凉,是他松开了嘴,抬头湿狠地瞪着,在这几日罕见的几乎是目眦欲裂。
“只能生一个,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百科上说怀两个孩子很容易出现难产问题,所有资料上都这么写。”
面色绷紧着死不妥协。
女孩安然,耳朵麻麻的不再痒,不顾他的凶揽过他后颈凑上,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晚上留二叔二婶吃了一顿饭,她本想再送送长辈,结果被阿年拦住,只送二叔出了门,他立刻将大门反锁,带她回房休息。
夜静到了极点,临近春节,极远有敲打铜锣的响动和人的呐喊传来,提防失火。
帐子里拢着月色薄光,许初年紧紧抱着女孩,一点皎洁的月霜照着他们。
手机放在枕边,当到了十二点时,它发出嘀的一声轻响,他撑起身体,生怕扰醒了女孩,很轻地吻吻,坐到床畔给掖好被子,蹑手蹑脚下床,来到门外,寒气袭身,黑暗里他模糊的身形挺拔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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