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之下,却是暗流汹涌。
所有人都知道,当初变身之祸留下的问题,仍旧没有彻底解决。恽王虽然被诛,可如恽王一般,对这九五之尊的宝座心怀觊觎之人,仍然为数不少。
自古无女子继大统者……
变身,乃天罚!乃天欲伐“卓”……
天有异象,乃昏君误国……
这样的借口,很适合起兵造反。
永贞帝陈卓心里很清楚。所以,在一开始,她就发下《罪己诏》,试图安抚民心。更极力推动“护花铃”引起变身之祸的传闻。甚至在朝堂之上,对从来都不问尘世的玄门发出了缉杀令。永贞帝并不能确定变身之祸与玄门有关,但冤枉一个玄门,保住万里江山的稳定,怎么算都是值得的。
三年来,隐秘而强大的玄门,自始至终都没能找到。对于玄门,永贞帝掌握的信息极少。甚至这极少的信息,还不知是否准确。相传,玄门有五大高手,分别以《周易》六十四卦之第一卦“乾卦”命名。
乾卦之第一爻:初九,潜龙勿用。
所以,玄门第一高手,名曰:潜龙。
还有传闻说其人与道门祖师李聃同姓,全名即:李潜龙。
三年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般的日子,几乎打垮了永贞帝。幸而乱臣贼子有之,忠君义士亦有之,她陈卓亦非无能之辈。朝堂局势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一切,看起来都尘埃落定了——看起来而已。
全国各地,隐患未除。周边小国,虎视眈眈!甚至于后宫之中,也是愁上心头。每每看到皇后那哀怨的眼神,每每听到朝臣关于立太子的谏言,永贞帝都有种想要杀人泄愤的冲动。
她知道这样的暴nuè_qíng绪很不好,所以常常会微服出宫散心。看一眼这大好河山,她的心情会好上许多。相较于肃穆的朝堂,言必国家大事的群臣,永贞帝更喜欢这市井的随意,甚至是酒肆里那些粗野汉子的胡扯,听起来都是那么的悦耳。
“呼……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说过要去徐御史家里探望的,倒是忘了。”永贞帝忽然就来了兴致,问身边的随从,“你说,徐御史可曾与她的夫婿圆房了?”
似乎永远陪在永贞帝身边的那银发异女一直都是微微低头的姿态,说话的声音也从来都是不高不低,不急不缓。“怕是未曾圆房。”
“这可不行。”永贞帝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徐家已经没了男丁,若是不赶紧圆房,续上香火,可如何是好!我大晋,还指望着徐家出力呢。”说到此,又想起自己被群臣劝谏立藩王子嗣为太子的事情,永贞帝心里就有一股子邪火。“这个徐阳!整日里给朕添乱,倒也该让她体会一下朕的苦楚!”
“徐御史,总是一片赤诚。”
“朕自知晓,只是厌烦的紧。”永贞帝苦笑,“走,去她家瞧瞧。”
徐阳虽是朝廷官员,但俸禄不高,平日也没什么灰色收入,所以家中自然也不算富裕。虽比寻常百姓家强了少许,但比富贵之家,还是差了一大截儿。破旧的大门口,连个门房也没有。永贞帝自也不会受到阻拦,径直进了院落。
扫一眼这普通院落,永贞帝道,“徐卿家倒是清贫的紧啊,好歹也是我大晋七品京官,家宅竟是如此落魄。”言语间,有些唏嘘,也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思。她是真的希望徐阳的日子过得不好。
正待朝着正房过去,喊了徐阳来训话。忽听得隐约间有小调儿传来。离得远,声音不高,也听不真切。永贞帝心下好奇,寻着那调儿声,来到了一处跨院儿外。
“东边不亮西边亮啊,晒尽残阳我晒忧伤。前夜不忙后夜忙啊,梦完黄金我梦黄粱……”
怪腔怪调儿的,听着十分可笑。
永贞帝听了一阵儿,忍不住发出一声不屑的嘲笑。
这是什么调儿,古里古怪,跟个傻子似的。
如此想着,又前行几步,视线穿过那跨院儿月亮门儿,看到了瘫坐在一张椅子上,闭着眼睛,打着节拍,哼着怪调儿的李初九。
呵,原来是这个蠢货。
想起那“三分归元气”的可笑模样,永贞帝笑着摇头,转身离开。走出不远,刚巧遇到橘子。橘子不认得永贞帝,询问了一下。知是寻徐阳的,以为是徐阳在朝中的朋友,自不敢怠慢,赶紧去书房喊了徐阳。
徐阳正忙着,本想让客人来书房。不过,看一眼最近收集的雍王罪证的资料,也不知来人是谁,自觉不妥。这才起身去见。
待看清永贞帝模样,徐阳大为意外。短暂的呆滞之后,匆匆上前,伏地拜倒,“臣徐阳,参见陛下。”
倒是把一旁的橘子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跟着跪下了。
永贞帝笑了笑,“爱卿平身,此非朝堂,朕又是微服出巡,不必多礼。”
徐阳也没客气,站起身来,又对橘子说道,“橘子,奉茶。”言毕,又对永贞帝道,“皇上,请屋里坐吧。”
待进了屋,永贞帝先是到处看了一眼,这才坐下,道,“卿家好歹是个文人,这待客厅中,怎地连个字画也没有?”
徐阳微微一笑,道:“胸有点墨虚怀谷,壁有字画假斯文。”
这般绵里藏刀、含沙射影的话,竟也敢说。
到底是徐家人,是真不怕死啊。
永贞帝想起了自己御书房里挂着的字画,再看徐阳一脸淡然的模样,忍不住冷哼一声,岔开话题,道:“徐卿家成亲多日,可还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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