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大名叫周正清,是个新加坡人。
这行的老板大多不是大陆籍。广告业最鼎盛那几年,4a公司的楼里都是一层外国面孔,一层新马泰。如今每个人都明白,这条衰老的虬龙早已盘不上云天,应届生薪酬年年走下坡路,有想法的一拨人早就辞职做起新媒体。
相比下来,老周对行业显得太过乐观。半年前他还是美国某广告公司巨头的高层,由于娶了个中国老婆,毅然决定来大陆单干,做自己的创意热店。
温凛那时还是他的同事,周正清看中她的履历,忽悠她做他的合伙人。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lynn,传播绝不是一种商业,它是一种艺术。拿着几个既定概念违心地写策划,再看着策划案被实现得面目全非,多么浪费你的创造力?你有你自己的风格,有你自己的理想,应该有一个地方让你大展拳脚。和我一起回国,我们做自己的品牌,做能被称作艺术的产品!”说得热血沸腾。
换作其他人,可能会给他预约精神科医生。
但温凛考虑了一个月,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绿卡,随他回国创立了现在的公司。
国内大环境对创意产业并不友好,温凛担着一个合伙人的名头,薪资远不如在美国的一半。但她前几年把自己餐厅的股份转让了出去,做了几笔成功的投资,终于不再需要依靠工资过活,可以真正去做一些一看就不赚钱的营生。
周正清也是偶然有一次,听说温凛在衡山路有一套三居,回家后和太太连连感叹,说时代真的变了啊,就是有一群聪明又能拼的小年轻,让他们这群老骨头都坐不住。
那是春雨时节,好风里吹来多少喜讯,万物生长,生机焕发。
也是同一天,绪康白告诉她,他要结婚了。
彼时温凛和他还没有重新熟络起来。
出国那几年,温凛和国内所有朋友都保持着只有逢年过节会相互祝福一次的联系频率。尤其是绪康白那几年事业颇为成功,意味着联系更少。
温凛没料到他会给自己发请柬。
她略显疏离地参加他的婚礼。睽违多年的老友,竟一时想不出祝词,温凛词穷地祝了一句“早生贵子”,绪康白笑了好一阵。好像别人说这句话都正常,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不懂衰老为何物的小孩子拱着手祝人寿比南山,有种别样的天真。
他拍拍她的头,说:“你呢?决定来上海了?在哪里高就?”
温凛点头,说自己在和人一起做公司。
他们是从她去参加婚礼之后,才重新开始频繁联络的。
那年春天,温凛在上海刚刚站稳脚跟,绪康白几乎是她唯一的私交。她休假出国找不到伴,绪康白把老婆贡献出来,说:“反正她上哪都是买东西,你们一起玩。”
他们仨拉了个微信群,旅行期间他老婆每天在里面分享购物清单。绪康白几乎不吭声,百忙之中出来冒个泡,说:“你别带坏人家温凛。”他老婆嗔怪:“哎呀人家温凛做广告的,轮得到我带坏伐啦?”
林夕在大陆出版过一本杂文集叫《曾经》,扉页上写道:“可待成追忆的当时,都是我们的亲生骨肉。”
温凛后来回忆这段没有杨谦南的日子,心里还是会留有一丝温情。
那时一切都是平静的。
不像他出现的每个日夜,日子复又动荡流乱。
*
那个十月的一切动荡,是从绪康白开始的。
温凛有时怀疑,每段关系奔流到海,是不是都会溃决千里。
而她和绪康白的那场溃决,始于一个莫名其妙的起因。
一开始的大半年,温凛和他老婆的来往比和他还多。
绪康白的另一半姓孙,有个很秀气的名字叫亦漓,但大部分朋友都只知道她的英文名queena。她是那种典型的出身优渥的千金小姐,勤更i账号,度假旅行种花养狗。单看她的朋友圈,根本窥不到已婚痕迹。
温凛第一次知道她的大名,随口说起自己大学室友也是上海人,名字里也有个璃。queena自来熟地大笑,说,“那真是多谢她啦,让你和我有话可聊。”
在温凛的印象里,她每次见到queena,她都是一脸热情夸张的笑。
queena朋友很多,喊每个人都是“ie”,“甜心小宝贝”,丝毫不觉得肉麻。温凛习惯了一阵子她的行事作风,逐渐也变成了她的宝贝之一。
所以十月的某一天,她收到queena喊她一起吃晚餐的邀请,没有多想就赴了约。
queena当时在一个聚会上。
她被品牌邀请参加一个pop-upshop店的开幕式,同样受邀的还有微博上一群美妆博主、各色网红。这种活动结束后,自然要去高档餐厅聚一聚,餐后会有一张经过七八个当事人检验的精修合照流传到微博上。
现场人多且杂,同一桌互相有所耳闻,却又不知底细。
温凛刚找到地方,queena把留给她的座位拉出来,小声埋在她耳边,说:“你上次是不是说这家的牛肋骨做得不错?我一听她们要来这里,就想着喊你来。”温凛早已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但还是从善如流地落座。
席间有人关心她是谁,queena说“我一个朋友”,没有打出任何为人所知的旗号,后来也没人再好奇。
温凛于是存在感很低地,认认真真剥虾。
她只不过是多吃了几只虾,抬头时,饭桌上不知为何就变成了一个网红在发言,讲她的情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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