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难以定义的关系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
杨谦南偶尔在上海,偶尔不在。温凛不知道他们没见面的日子里,他在哪一座城市。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关心。他来了,接她下班,她就陪他吃饭,去他那厮混。
温凛把这当成一段露水情缘,没存他的手机号码,每次见面都像最后一次,所以能尽兴缠绵。
今朝有酒今朝醉。倘若明朝金樽空对月,她自问也不会太怅然。
唯一例外的一次,是那天早上杨谦南来接她。
那时傅筹一家还在。傅筹来上海是有公务在身,抽不出空陪小星星,于是就把女儿托付给杨谦南这位名义上的干爹。
杨谦南带着小星星去逛迪士尼,顺带惦记上了温凛,打电话问她:去不去?
温凛奇怪道:“她妈妈不带她吗?”
杨谦南说:“姚馨肚子里不还有一个呢么。让她带着散个步还成,游乐场人乌央乌央那鸟样,有点闪失怎么说?”
温凛诧异得说不出话。上回见到姚馨,可一点没看出来孕态。
一眨眼,傅筹家果真要添二宝了。
而温凛连小星星都觉得陌生。
她见过小星星一面,还是无法将她和当年那个小婴儿对上号。她太真实、太鲜活了,好像天生就是这样一只健硕的小动物。温凛抱着她坐在副驾驶座,手脚都局促,四十斤重的小家伙,压得她腿失去知觉。
温凛原本挺喜欢小孩子,可是真正面对这么脆弱又好动的小孩,她只有手忙脚乱的份。小姑娘全无在她妈妈面前的文静,手舞足蹈地和杨谦南打闹。温凛害怕她被惯性甩下来,只好一直虚扶着她的腰,当她的肉垫子。
偏偏杨谦南这个人,天生擅长刺激小姑娘。
杨谦南开着车,一边和小星星聊天,说你马上要有妹妹了,开不开心?
小星星细声细气地说开心。
杨谦南气定神闲道:“那你现在不是你们家最小的,不能叫小星星了,应该叫大星星。”
“啊——”小姑娘尖叫着去撕他的脖子,说:“你才叫大猩猩!你才叫大猩猩!”一下扑到驾驶座上。
温凛吓得赶紧抱住她,生怕她摔下去。
杨谦南被两只细瘦的小胳膊勒住脖子,分外享受似的,浅浅地笑。
温凛端详他的脸,觉得这笑容触目惊心。年轻的时候她觉得他这辈子不会有求而不得。可是他看着小女孩的那种眼神,分明是艳羡而又无奈的温柔。
但小家伙并不总是可爱。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有一种没完没了的固执,像卡壳的磁带,精力根本用不完,一直冲杨谦南高声叫嚷:“你才叫大猩猩呢——!”
温凛怕影响杨谦南开车,只好低声附在小姑娘耳边,温声哄她:我们不要理他,你干爹最坏了。
杨谦南听见这句话,虚虚瞟她一眼。
下车的时候,杨谦南望着小星星的脸,莫名对她说:“她出生的时候你还看着。”像是自言自语。
温凛无动于衷,蹲下去给小星星穿鞋。
傅筹把行程全给他们安排好了,周到地订了个导览服务。小星星看上去也熟门熟路。现在的小孩不比从前,五六岁的年纪,全球六大迪士尼乐园去过四个,上海这一个只能算垫底。温凛牵着她的手,有种被小星星带着逛游乐场的错觉。
小姑娘人小鬼大,听说她在美国念过硕士,用英文问她:那你有没有去过orlando?
温凛点点头。
小姑娘就开始抱怨,说上次她爸爸时间太赶了,没有带她去成奥兰多的迪士尼。她讲英文的时候词法很简单,但一口国际学校教出来的标准美音,眼睛扑闪闪地问温凛,好不好玩?
温凛怔忪了好一会儿,久到杨谦南都在看她,才很敷衍地说,还可以吧。
杨谦南趁导览陪小星星上了过山车,摸了摸她脸颊,调侃:有心事?
温凛笑笑说没有。
可是他们等着一辆过山车,有大段空暇时间。她还是开口,给他讲了那一年发生的事。
那几年的空白,杨谦南对她一无所知——
14年末,她还怀揣着长留美国的心思,已经找好了心仪的实习,假期和朋友一起去奥兰多度假,看迪士尼的圣诞烟火。
改变这一切的,是一场枪击案。
那场枪击案本来与她身边的任何人都无关,只是发生在美国校园里普普通通的一起袭击。两人受伤,都是亚裔学生。
新闻还没出来,留学圈的社交网络上已经转疯。
温凛妈妈一直很关心她的动态,不知从何处听来了这个消息,平时节俭不打越洋电话的母亲给她轰了一万个来电。但她那时在奥兰多跨年,烟火璀璨,沸反盈天,她没有听到铃声。
她打回去的时候,接的人已经是父亲。
他说传出来的模糊照片里,受害人穿的衣服她好像也有一件,她妈妈几乎急疯,半夜进了急诊。
“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妈有我看着呢,没事!”她爸爸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那一年的烟火一直印在她的脑海里。
所以周正清问她愿不愿意回国的时候,她心里竟然有一丝如释重负。
从08年她上大学的那一年起,她望见的总是异乡月。去年中秋她回国,八年来第一次能和父母一起喝中秋时节的黄酒,吃家里人亲手做的月饼。苏州连着下了好几天雨,天色阴沉沉,探不到月色,温凛躺在雨夜里心想,别处当然能看见月圆,可是也许她根本没爱过月亮。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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