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一些痛觉,来源于你无法分辨和知晓的地方。只是浅浅地在心脏深处试探着,隐约地传递进大脑。你无法知晓这些痛的来源,无法知晓这些痛的表现方式,甚至感觉它是一种非生理的存在。
无数打印好的照片里哗啦哗啦掉下来的那一幕,在整整一个白天里,持续地在顾森西身体里产生出源源不绝的痛苦。像有一个永动机被安放在了身体里面,持续不断的痛苦。没有根源。
曾经是费尽心机终于忘记的事情,在某一个时刻,突然被点燃了。图片上,钟源那张没有表情的苍白的脸,和记忆里某种无法描述的表情重叠起来。
你内心一定觉得特别痛苦吧?尽管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20
顾森西日记:
新的学校有很多地方和以前学校不同。课程的安排,体育课区域的划分,游泳池的开放时间,甚至食堂的菜色。一切都标识着“这是新的环境”,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提醒着我。有时候觉得自
己像是从另外一个星球旅行过来的人,完全没有办法融入这个崭新的世界。
这个学校的树木大多以香樟为主。和以前的学校不一样。很少能够看见高大的法国梧桐。所以也很难看见以前那种朝着天空纷乱生长的尖锐的枝桠。班里有一个叫钟源的女孩子,和你很像。我并不是指外貌的那种相似,而是你们藏在
小小的身体里面的被叫做灵魂的东西。我也知道这样的说法多少显得矫情和做作。但是我真的就是这样感觉的。不知不觉又把日记写成了信的样子。用这样“你,你,你”的口气来写日记,真的
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如果真的可以给你写信就好了,很想问问你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窗外是一片死寂一样的深夜。偶尔有出租车亮着“空车”的红灯开过去。
睡不着。
我睁着眼睛就总是看见你最后的那个样子。
21
上完第二节课之后,班上的学生纷纷朝体育馆的更衣室走去。钟源一个人走在比较后面,前面是三五成群的女生。钟源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团体。
说不清楚是女生们排挤她,还是她自己本来就不愿意和别人那么亲近。自己一个人其实并不会感受到所谓的孤独这样的情绪。钟源反而觉得这样很清净。换上运动服,钟源把脚上的皮鞋脱下来,从置物柜里把运动鞋拿出来。钟源的置物柜上的锁已经坏掉了,不知道是谁,把锁扣从木板上拆了下来。
总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课本经常不见。
自行车的轮胎经常没气。
放在课桌抽屉里的水果经常被人拿出来丢进垃圾桶里。
钟源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所以她也懒得再去把置物柜装上锁扣,反正装好了,隔几天又会被拆下来。所幸放在里面的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鞋子和校服而已。
钟源把运动鞋拿下来,刚穿上一只的时候,就看见秦佩佩和几个女生站在边上咬着耳朵,眼睛不时朝她瞄过来,在碰上钟源的目光之后,赶快朝别的地方看去。
钟源把头转回来,不想去管她们到底在干嘛。总归是在议论着自己。这也是已经习惯的事情。钟源把另一只脚套进鞋子里,然后用力地伸了进去。然后就倒在地上没有起来。
袜子上几颗红色的血点,还有从鞋子里倒出来散落一地的图钉。
秦佩佩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抬起手捂住嘴巴,像是惊吓过度的样子。
她走到钟源身边蹲下来,用手握住钟源的脚,“你没事吧,我刚想提醒你,因为我在自己的鞋子里看见一堆这样的东西。”
说完她抬起手,把她自己的运动鞋翻过来,一堆一摸一样的图钉叮叮当当地砸到水泥地面上。
钟源痛得满头细密的汗,她抬起头,看着秦佩佩那张光.滑得毫无瑕疵的脸,然后用力地一耳光甩了过去。
不过却没有打到她。秦佩佩似乎是早就知道钟源会有这样的反应,轻轻偏了偏头,避开了。她把钟源的脚朝边上一甩,然后站起来,一张脸上写着愤怒和不可思议的表情,她盯着躺在地上的钟源,不轻不重地说:“你有病吧。”
22
钟源一瘸一拐地走进学校的医务室,刚开口,就看见坐在椅子上正在换药的顾森西。
顾森西低头看了看钟源那只只穿着袜子的脚,问:“你怎么了?”
钟源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另外一个校医面前坐下来,小声地说:“老师,我脚受伤了。”
医生叫她把袜子脱下来之后,看了看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细小针眼,疑惑地说:“这怎么搞的?”
“鞋子里有图钉。”
“什么?”医生摘下口罩,满脸吃惊的表情。
边上的顾森西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看着低着头的钟源。
窗外是体育老师吹出的响亮的口哨声。
夏天的烈日把整个操场烤得发烫。
23
上午的课结束之后,学生纷纷涌向食堂吃饭。钟源坐在座位上。脚上被图钉扎出的针眼持续地发出细密的痛来。像是扯着头皮上的一小块部分,突突跳动着的痛。
教室的人很快走空了。饥饿是最有效的鞭子,让所有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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