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书院管得严,就算学子们中了秀才,也不许回家松泛快活,得继续在书院里埋头苦读。
只是今年有些不一样,正好赶上了端午,整个书院都给了五日假。
是以方喻同才回了家。
端午是一年中的大节,连着要过五日。
五月初一为端一,五月初二为端二。
直数至五,端五,也称端午。
端取的是夏日开端之意。
这一天天儿的,暑热也眼见着渐渐重了。
阿桂备了些桃、柳枝、杏子、蜀葵等贡品摆在院里,准备焚香拜神。
外头时不时传来些叫卖艾叶、菖蒲等端午节物的声音。
只是经过几条街巷,落到这巷尾深处的小院里,就显得缥缈悠远起来。
阿桂和陈爷爷各搬了条小凳,又架了张小桌在雨后初晴的院里空地上。
两人有说有笑地包起粽子来。
只是偶尔瞄一眼方喻同紧闭的房门,眸底不约而同流露出担忧来。
陈爷爷放低了声音,沧桑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艾叶,探身问道:“阿桂,小同他这是遭什么事儿了?”
阿桂垂眸摇摇头,也是颇有些无奈。
明明中了秀才是件喜事儿,怎的到了方喻同这里,倒愁眉苦脸的了。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传来方喻同起身的动静。
他推开房门,长腿迈过来,在两人之间的小木方桌前顿住。
敛下眸子,欲言又止。
转身又打算离开。
阿桂伸手拉住了他长袍下摆,温声道:“你等等。”
方喻同皱了皱眉。
却听得阿桂问道:“小同,你想吃哪样的粽子?我今日多煮些。”
方喻同一怔,本以为她又要问他到底出了何事。
可没料到,她居然只是轻飘飘地问着粽子。
他垂下目光,从小方桌上摆着一摞摞的角粽、菱粽、筒粽、九子粽等形状各异的粽子上头划过。
每年端午方喻同都会回家,所以这什么粽子什么口味他自然再熟悉不过。
角粽都是陈爷爷包的,他只会这个,里头塞的是蜜枣或是糖渍桂花,甜口的馅儿。
阿桂手巧,就连粽子也能包出不同的形状来,所以其他粽子都出自她之手。
每年她都会尝试做些不同的样子出来,这九子粽,去年就没有。
里头的馅儿她也是敢于尝试新鲜的,像旁家不敢放的鲜肉、蛋黄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馅儿,她总爱往里放。
陈爷爷守旧,可不爱吃,就爱吃他自个儿包的蜜枣粽。
但方喻同却每回都要被阿桂揪着,一起尝尝她做出来的新口味。
回忆起从前,方喻同微抿起唇角,心头阴霾不自觉散了不少。
他抬抬下巴,指着那新包好的九子粽,“就这个吧。”
这九子粽是阿桂跟林母新学的包法,大大小小九个粽子用九种颜色的丝线扎着,很是精巧漂亮。
阿桂弯了弯清水般的眸子,“这九子粽我用了九种不同的馅儿,待会儿给小常他们家也送一串过去。”
方喻同不置可否地回身进屋,还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接下来几日,他总如此。
仿佛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
阿桂见他这模样,也没再逼他。
只是照常叫他吃喝,旁的一概不提。
小孩大了,总有自个儿的心事。
他若愿意说给阿姐听,那她便听着。
他若想藏着,她也不必非要去探究。
转眼,到了五月初五的正日子。
阿桂早早起床,将昨日带回来的艾草和石榴绑成束,插到门上,辟邪纳福。
她还记得前几年方喻同还年幼时,顽劣不堪,将这些艾草扎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插到邻居家,吓哭了附近好几个小孩。
阿桂抿唇笑了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方喻同刚醒,站在井口前头端着竹筒搭着毛巾漱洗,漆黑的瞳眸里了然无光。
阿桂走过去,掀起他的袖口,将织好的五彩丝绑到他瘦削冷白的手腕上。
方喻同皱起眉,作势要扯掉,嘟囔着,“阿姐,这是小孩才带的。”
端午时节,家家户户的小孩都要带五彩丝,意求躲避刀兵之祸,祈祷长命百岁。
方喻同年年都戴,可他如今都十四五岁,秀才都中过了,自然更不喜欢这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儿。
阿桂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不许他摘。
娇嗔道:“这是我和陈爷爷一块给你织的,你在我们跟前,可不是小孩么?”
方喻同撇撇嘴,没再去摘那五彩丝。
阿桂又拍拍他胳膊轻声念叨着,“希望我们家小同岁岁平安,一路科考顺利,扶摇直上。”
方喻同身形一僵,别过脑袋,低声问道:“阿姐,过了院试又要过乡试,接下来还要去会试、殿试,何时是个头?”
“若你能入殿试,得了今上青睐,不就熬出头了?”阿桂轻眯了眼看他。
方喻同闷声道:“当官真有那么好?为何晏山长一副寒了心的模样?”
阿桂无奈道,“晏山长在官场沉浮多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因何寒了心,你又怎知?但我却知,当官是好的,你爹盼着你能光耀门楣呢。”
“那阿姐呢?”方喻同直直望着她的眼睛,“阿姐盼着我如何?”
阿桂没听懂他到底在问什么,只道:“阿姐自然是盼着你越来越好的。”
方喻同还想再说什么,阿桂却抬眸瞧了瞧日头,忙起身道:“光顾着说话,都未瞧见快到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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