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见了谢君知的剑后,天下本也没有几个人敢看向那十里孤林了,只怕其中或许藏锋,再倏而亮起,刺伤双眼。
易醉却当然是不怕的。
十里孤林又不是当大家知道的时候,才成为小师叔的剑,他过去看了那么多次,路过了那么多次都无事发生,现在自然也不会怎么样。
再说了,看看又能怎么样?
易醉放缓脚步,睁大眼睛,心道自己也倒不是想要看那光秃秃的林子,自然是想要看大约应该是向着那边而去的两个人。
十里孤林中确实有两个人。
虞兮枝摸着十里孤林的树干,远处看,孤林依然枯枯,好似与从前并无任何区别。
但既然虞兮枝曾经无数次踏入此处,又在这里见谢君知抬手随意折枝,再与她对剑,自然对这里熟悉无比,所以才能看出那些枯树与以往的不同。
千崖峰寸草不生,却也被黄梨在无数次的试验和捣鼓后种出了树木花草与菜园。
既然这里可以生机盎然,那么十里枯林再见谢君知之时,自然便也生机勃勃。
她感受着手下枯树中涌动的灵气与剑气,有些愕然地回头看谢君知:“这是……?”
谢君知走上前来,抬手叠在她的手上。
他的手比她的大许多,如此略微交错地叠落,竟然好似将她的整个手都拢在了手心,只在自己的指间露出了点少女的指尖。
掌心与掌背重叠的瞬间,虞兮枝感知到了更多更明显的涌动。
谢君知站在她身后,如此伸手贴在她手上,便自然而然将她半环抱在了怀中,他低头在她耳边道:“过去总要分很多心神去压制谢卧青的封印,枯林便总也是枯的,现在既然没有封印了,十里枯林也不必只是枯林了。”
虞兮枝愣了愣,还没真正反应过来谢君知的意思,眼前却突然有了色泽。
所谓枯林,泥土是棕黑,枯木为棕黑,枯枝也是棕黑。
远处有青山远黛,高处有碧天白云,却也从来都是背景,无法在这片棕黑上沾染半分色彩。
但谢君知话音落时,虞兮枝面前的枯枝上却突然涌出了一颗绿芽。
绿芽青涩稚嫩,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发出绿叶,凝结出花苞。
粉色的黄色的白色的花朵交错从花苞中绽开来,顷刻间便交错成了弥漫整个山腰的一整片。
虞兮枝猛地睁大眼睛,她看着面前所有的枝丫上都遍布了花朵,剑冢而来的剑风好似在回旋到这里时,都变得温柔了起来,只是吹拂那些花朵,再有些不小心地卷落一两片花瓣。
站在千崖峰顶探头探脑地看过来的易醉刚刚找到了两个人的身影,视线中便倏然被这样的色泽填满。
那一瞬间,易醉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些问题。
花?
十里孤林不是小师叔的本命剑吗?
本命剑上为什么……会开花?
虞兮枝脑中空空,心中也空空,但这样的空空中,分明开满了这十里孤林的所有花。
那些花争先恐后地涌动,好似要将这些年未曾开出的年华都在这一瞬间补齐,竟然刹那间便已经有花朵由盛转衰。
易醉到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心道莫不是自己到底太累,竟然有了如此幻觉。
有灵火倏而起。
那火如白日烟火,在如此天光大盛之时分明并不明显,却足够在几个眨眼间,便将这整个十里孤林所有的花朵都瞬息烧了个干净!
易醉再重新睁眼时,十里孤林还依然是那棕黑的十里,他眨了眨眼,心道果然是自己看错了,有些悻悻然地耸了耸肩,转身去找椅子了。
而十里孤林中,十里盛放的花都被倏而燃尽,所有的色泽倒卷翻转,最后凝聚成了谢君知递在虞兮枝面前的那一朵鲜红欲滴。
虞兮枝有些着急地问道:“花呢?”
谢君知却没有理她,只是将那只花放在了她的手心。
她的手心白皙,花朵娇嫩殷红,这样的两种色泽对撞出了一种极致绝对的美,便好似雪原之上,唯一燃烧的火,仅有盛放的红。
虞兮枝有些怔然地看着手心的话,只觉得心中涌动,她还未来得及去仔细分辨那种奇特却巨大的汹涌,却听谢君知突然开口道:“山有木兮。”
他念出她刻在六十六剑洞的第六十七剑,再继续道:“木有枝。”
“十里孤林有枝,我……也有。”谢君知抬手,虚虚握向面前。
空中有风涌动,那风并不轰轰烈烈,甚至在这剑冢的剑风中毫不起眼,然而这十里孤林的枯木却分明在这样的风中寸寸消散,再汇聚成一片棕黑色泽,向着谢君知的手中汇聚而来!
几乎是顷刻间,那好似近乎永恒地伫立在千崖峰山间的十里孤林都寸寸消散,变成了涌向谢君知掌心的风。
那些风如此凝聚,竟然逐渐显露出了某种近乎金黄的色泽,再浮凸出了一支发簪的形状。
发簪依然带了些小树枝的样子,上面却多了些精巧简单的样子,仔细去看,赫然与虞兮枝手持的那只花的花样有些相似。
谢君知施施然将那真正由他的本命剑十里孤林汇聚成的发簪插在了虞兮枝的发髻上,再重新牵起她的手,向着千崖峰顶火锅的味道愈浓愈醇的方向走去:“所以我会烧尽全天下的花,只留你一枝。”
因为他只要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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