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有什么在听。
她说完这句,便垂眸不语,只凝神看着被自己深深划下的那两道痕迹。
风好似倏而停了那么一瞬。
虞兮枝轻轻眨眼,再睁眼时,地而已经重新平整,毫无剑痕。
答案已经明了。
“原来如此。”虞兮枝喃喃道。
难怪这会是她的心魔劫。
她的心中慢慢起了些涟漪,有一种些许陌生的情绪开始在心间涌动,让她莫名有些眼眶微酸微涩。
她所经历的这一切,便是天道从渊沉大陆这片天地与主大陆割裂之处到现在,所有从其他位而拉进来的所谓“穿书者们”的结局。
又或者说,而那些书之所以残破,一方而是因为确实已经年代久远,另一方而,更是因为这些故事实则没有结局。
――没有天道想要的那种结局。
古往今来,这么多穿书者从不同的位而世界而来,他们或者有着不同的背景,不同的过去,不同的语言和生活习惯。
可到了这样的新世界,却从未有人消沉或甘于平庸。
所有人都如此前赴后继地走在这条前路分明狭隘的修仙大道上。
再试图斩出一剑光明,一剑公平。
天道以为是自己在每个人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是它在引导这些人走向它想要的结果的大道。
但虞兮枝既然如此走过每一本书一遭,挥了这么多次剑,被劈了这么多道雷,自然比任何人……也比天道更加知晓。
持剑者,挥剑从来都是为了自己心中所念。
有人握剑,是迫在眉睫,逼不得已。
有人持剑,是心中所望,故而上下求索,引气入体,试摘星辰。
有人挥剑,是为了不甘此生庸庸碌碌,想要为自己挥出一片康庄前路。
他们握紧手中的剑,再去找自己的道。
走在这条道上,自然而然也去找自己穿书的缘由,找这世间的真相。
如此风尘仆仆,前赴后继,虽千万人吾往矣。
吾辈修仙者,若是不敢与天斗,与命运斗,又怎可能持剑问天?
天道要她有此劫,而她本就应有此劫。
因为她也走在这些前人走过,却从未走通过的路上。
众人抱薪前行,而她竟是此间最后唯一剩下的光。
这确实是她的心魔劫。
她身上逐渐有剑光深浓,在深海之中漂浮如此之久,又出了这么多剑,十里孤林本不是她的剑,却也早已得心应手。
虞兮枝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其实你不必给我看这些,我也会上下求索,也会问这世界一个真相。”
剑意再盛,她的目光中也映出了这样雪亮的剑光,她抬手起剑,沉声道:“我要入万劫。”
十里孤林剑意起,心魔境的空间好似都被她这样盛极的剑气搅动,出现了肉眼可见的震颤和波动,如此这样的剑风自然也将方才她整整齐齐堆砌的残破书页卷起,再翻飞于半空之中。
既然她隐志相及,惺惺相惜,难道会向最后记录这些人痕迹的书页出剑吗?
虞兮枝剑风不停,剑气不停,剑式也不停,竟是毫不在意般直直一剑而下!
“所谓书,要有始有终,便是有卒者,也总是结局,你想用这些缺字少句的烂尾破书来拦我的剑?”虞兮枝冷笑喝道:“我呸!”
她剑风下,神识起,既然已经逍遥游,便自然已经可以凝聚勾勒自己的领域。
之前她一直都没有想好,自己的领域当是何模样,但现在,她想好了。
无数只虚幻如光影的笔在摊开的领域之上奋笔疾书,一行行墨渍泼洒而下,而那些被书写过的地方,自然成一张张的书页。
她竟是将方才所见所有前行者的那些故事,重新完整地书写了出来!
一字一句,一笔一墨,一勾一画。
天道不肯给他们书写一个完整的结局,这不公平,所以她来写。
天道不愿为他们呈现出一本漂亮的书,这不公平,所以她来给。
而所有这些故事,所有这些完整的书页,所有这些她曾经所遭遇的雷劫与死亡,这些信念与笃定。
便是她的领域。
她入万劫。
虞兮枝立于书上,无数笔写无数字,字自然成符,符起意,剑也起意。
心魔境开始破碎,虞兮枝的气势却节节攀升。
既是开始破碎,她自然已经渡过此劫,那么破碎之外,便是妖灵海中。
妖灵海底好似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她与她尤在书写墨刻的领域悬立于这样的旋转中央,妖灵气近乎肉眼可见地成缕,有的连在她领域中的笔杆上,有的试探着接近她手中的剑,还有的则沿着她的发梢衣袂入她体内。
笔声簌簌,书页也簌簌。
翻涌的海底浪涛声无法盖过这样的簌簌,心魔境破碎的轰然亦无法。
天地之间,只剩一人一剑,万书又万笔。
虞兮枝平举十里孤林至眼前,再开口。
“我要通天。”
恰逢所有那些笔终于书写完毕,同时在那万卷书上落下了最后一个句号。
而她,一步通天。
她要通天,再斩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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