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星禾以为他是看到这么多人有些紧张,拍拍身旁的座椅,软声说:“坐啊。”
过了几秒,贺灼垂着眸,缓缓地把椅子往外拉了些,才坐下。他坐姿端正,挺直的脊背一分也没弯,几乎只占了座椅一半的位置。
半晌,徐梧扔给他一叠虚拟货币,将筛子递给他,“开始吧。”
贺灼一只手接过筛子,苍白的手背上浮起几道青筋,似是犹豫了片刻,他轻轻把筛子往桌上一掷。
一个红点。
有人将代表他的棋子往前放了一格,问他:“买吗?”
贺灼压根就不知道游戏规则,愣了几秒,嘴唇抿得发白,没答话。
徐梧轻“啧”了声,语气有些不耐烦:“问你话呢”
四周的人齐刷刷地望着他,有疑惑的,有不耐烦的,也有蔑视的。
一双双眼睛仿佛刺眼的白光,透过重重黑暗,看透了他内心潜藏的无措,让他躲藏的自卑□□裸地展露着,无处遁形。
他恍若回到刚转学的那一天,上课时,老师用英文问他问题,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全班人像看笑话一般地看着他,耳边是响起窸窸窣窣地嘲笑声。
“听说村里转过来的”
“乡巴佬”
“你看看他的铅笔,都那么短了还在用”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父亲死后,他在镇上的中学寄宿,只在逢年过节,学校封闭的时候才回家几天。
一个人的生活孤寂灰暗,他开始害怕过节。
因为每当除夕夜,他只能一个人默默地躲在逼仄狭小的屋子里,听着外面的喧闹的欢笑声和鞭炮声。
他以为会永远是一个人,永远这样躲在黑暗里。
可一个月前的暑假里,镇长敲开了他家的门,告诉他,有人想要资助你,带你去大城市,去读最好的学校。
于是他坐上了从没见过的豪华轿车,看着一路的风景从破败的小楼变成高楼大厦。
然后来到了他梦里都不曾出现的大房子,开始新的生活。
关叔叔和阿姨很和蔼,可却很忙,除了一个多月前匆匆见过一面,贺灼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而这个妹妹......
他垂眼,视线落在关星禾身上。
身后的暖黄的阳光落下来,将她及腰的长发都染成温暖的栗子色。
她好像生来带着光,从来都是温和又漂亮的样子。
可贺灼知道,她对自己的温言细语,也许都是伪装。
他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刚来的那天。
天气满是燥热的味道。
他站在梧桐树下,看着远处的两个人。
少年插兜站在一旁,嘴上叼着根不知哪来的烟。
他知道,那是关叔叔妹妹的孩子,也是关星禾的表哥。
女孩儿背对着他,坐在花园的长椅上,膝上是一把崭新的小提琴。
少年自顾自地嘀咕:‘‘听说,舅舅从乡下捡了个人?”
“不知道哪来的乡下野小子,浑身的穷酸气,看见了就烦。’’
‘‘我绝对要好好整整他,你必须站在我这边。’’
半晌没听到回答,他回过头,气恼地用脚轻轻踢了踢女孩儿,‘‘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女孩儿低低地‘‘嗯’’了声。
树荫挡去了酷热的阳光,可依旧有几缕酷日,穿过树荫的缝隙,落在贺灼身上。
他莫名地,觉得手脚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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