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梦非的身子蓦然一震,眼光也瞬间雪亮——
他明白了楼主让少年逃脱的意图。
他是看过那个密室的人。
如果有官差走进那个密室,相信长安一带很多悬而未解的大案都可以应声而破:被劫的大宗财物;被谋夺的剑谱秘笈;甚至在一个角落里,还捆绑着那个近日失踪的、程员外家出名漂亮的女儿,被毒哑了喉咙,泪流满面的看着他。
在打开这个秘密的暗门时,甚至连见多识广的他、都被眼前所看见的情景所震惊!这就是那个一向标榜正义的天理会?
!如此黑暗而肮脏的真相,让他这个经历过那么多江湖风浪的人都在瞬间瞠目结舌。
高梦非忽然想起了方才紫陌说起那个孩子的幼年故事,心中一冷,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剑,看向坐在碧梧下的楼主——那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却居然有如此冷酷的洞察人性弱点的能力。
在一瞬间,听雪楼的二楼主,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这种寒意,或许成了他日后反叛听雪楼,离开这个武林传奇的最终原因。
“紫陌,你发觉了么?
那个孩子,他的眼睛很纯澈——”萧忆情看着密室的方向,仿佛期待着什么,喃喃自语,眼光复杂莫辨,“在黑或者白之外,没有任何颜色。”
“啊?”
不大能明白公子的意思,紫陌脱口应了一声,正准备问下去,却听见密室方向传来了一声模糊地呜咽和嘶喊——已经很远了,隔了重门传出来的声音已不可辨,却仍然让所有听见的人心头一震。
那是难以言表的震惊与痛苦,夹着崩溃般地痛哭。
深入骨髓。
已经毁掉了。
旁人还都没有明白那一声呜咽的原因,只有听雪楼主蓦然拂袖站起,眼光闪亮如电。
萧忆情疾步沿着属下让出来的路走了过去,一直沿着廊道,走向那个半开着门的暗室。
在改名为“黄泉”,成为听雪楼司掌刑法的四护法之一以来,他的武功与历练都与五年前不可同日而语——然而,他始终无法再次直视萧忆情的眼睛。
自从那一日,十八岁的他跪倒在楼主脚下痛哭之时开始,他就再也不敢直视那一双冷酷而洞穿一切的眼睛。
从灭门之难中逃脱后,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不知方向的狂奔逃命,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在道路尽头推开那扇命运之门,也不记得自己是用怎样的声音对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切做出反应——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只是一片空白。
在白衣的楼主推开密室之门时,只看见那个倔强的少年仿佛被雷击一般,正跪在地上,眼神呆滞而空洞地看着前方,手里抓了一把堆放在密室里的赃物,反复地端详着,甚至对屋角捆绑着的女子的哀哭都木无反应。
萧忆情缓缓踏入室内,看了看这个充满了肮脏证据的房间,又低头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少年,仿佛被房间里沉闷的空气所迫,微微咳嗽了一声。
少年盯着地面,依旧不动,眼眸是暗淡的灰色,涣散的直视着眼前的一切东西。
听雪楼主叹息着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低下头去,将手递给那个孩子:“起来吧。”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少年似乎有一些反应,迟钝而茫茫然地抬头,视线停在白衣公子脸上,然后,慢慢凝聚,直到定住。
他认出了这个人是谁,眼里却闪过了一丝极为复杂的表情。
“起来。”
萧忆情的手伸过来,停在他的眼前,声音轻而冷,“即使是在面对不愿意看的东西的时候,也要站着正视它——你,绝不能被这些肮脏的真相打倒。”
视线慢慢清晰起来,对方的眸子是那样冷漠而飘忽,仿佛刺穿一切,却依稀带着一种悲悯的温暖。
似乎是受不了这样洞穿一切的目光,一直顽强反击着的少年蓦然将头扭到了一边,崩溃般地痛哭起来。
“啊!啊啊啊啊……”无意义的音符从少年的咽喉中激烈地吐出来。
所有的理想都破灭之后,在敌人的脚下,他再也没有力气保持什么尊严,只是跪下去,猛烈的用头撞击着地面,撕扯着那些天理会暗中敛来的赃物,低沉的咬牙嘶喊。
那一瞬间,对于片刻前还为之浴血奋战的天理会,几乎厌恶到了疯狂的地步。
少年清澈的眼睛中泛起了整片的灰色,蒙住了眼前的一切。
“该死……该死的!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群混蛋!”
咬牙诅咒着,撕扯着手中的东西,他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同样的痛恨,却在转瞬间转移到了此前还拼死保护的同门和帮会身上!片刻之前,他竟然还曾为这么肮脏的事血战!
虽然过了那么多年,他此刻的心情却和当年看见老马死时一摸一样!
愤怒,绝望,无能为力。
而且,更多了一种无望的茫然,不知出路在何方。
“你想要的是什么?
正义?
公理?
保护弱者?”
忽然,那个声音在头顶上方慢慢传来,不急不缓,仿佛有穿透一切的力量,透过他疯狂纷乱的思绪,一直渗透到少年的心里。
他茫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站在眼前的白衣男子,耳边听得他继续道:“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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