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忆走进动车车厢,拎着小行李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看过去,不远处两两相对的座位上,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也是上海一家媒体的记者,两人见过几次。
她回忆这次活动的媒体名单,的确有他的那家报纸。
那人帮着她将小行李箱放上去,招呼她坐下,对别人介绍:“这是纪忆,新观察的记者。”
大家打了招呼坐下来,聊了会儿。
坐在纪忆的女孩就好奇问她:“纪老师的长相可真显小。”
这个职业,本来就没什么着装要求,东奔西走,心态年轻,都会显得比本来的年纪小,不过像她这样,穿得和大学时代没什么区别。她白净的一张脸上,最突显了大眼睛,安静看着你,就能让你感觉,她分明就还是个小姑娘。
那个熟人哈哈笑,告诉女孩:“这个纪老师就是个小姑娘啊,二十刚出头。”
“不算刚出头,二十三了,”纪忆不太好意思:“86年的。”
“和我一样?”小姑娘惊讶,“可我才刚大学毕业,你肯定是上学早吧?”
她嗯了一声。
身边的几个记者,继续就上学早这个话题延展开,聊得很畅快。
身边有乘务员走过,再问询有没有人要买咖啡,有个记者刚要说买,就被那个女孩拦住,说是带了咖啡是好多一次性纸杯。女孩说着,给每个人发纸杯,到纪忆这里被她摇头拒绝了:“我喝矿泉水。”众人笑,那个老熟人就说,从没见纪忆喝过别的,比起一般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生活可真是健康多了……
纪忆附和地笑笑,没吭声。
好像这几天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最快想到季成阳……
她有些心不在焉。
到南京下车,都忘记了自己的行李箱还在架子上。
倒是别人提醒她,替她拿下来,她啊一声,低头对人家一个劲地道谢。
活动有整整一周,但是偏商业性质,也算是公差旅游。
这些记者都很清闲,南京当地和上海的记者对南京很熟,就带着北广来的同行去吃吃喝喝。纪忆经常来这里,就没和众人一道消遣。
她反倒趁着这个机会,提前去了一趟受访人家。
纪忆最近在做一个关爱老兵的专题,这是报社主编沈誉提出来的,他本人也是军人后代,很支持这次的专题,特意交给了她。
她上午坐着出租车,从市区开出去三十多公里,到了乡下。
出租车停在村口。
司机看她一个小姑娘也不像本地人,就好心问她,要不要自己去附近吃个午饭,等等她,送她回市区?纪忆感激不已,和司机约了时间后,就按着地址问了几个村民,找到自己想要采访的一户人家。
远远看着房子很小,看上去没有什么人气……
走近了,她看到有个中年男人在和个老人家说话,说村子里的人看着他可怜,捐了些钱,但还是不够给他修房子。
老人家身体看上去很不好,可眼神还是很亮,不停说谢谢。
纪忆走近,说明自己的身份。
“你们聊,你们聊,”中年人笑呵呵对老人家说,“这是记者!专门来参访抗战英雄的!”
“我不算英雄。”老人家呵呵笑着,倒不愿居功。
纪忆看着附近没有地方坐,就半蹲在老人家面前,和他闲聊了会儿。
黄埔军校出身,历经抗战,到今天晚年过得如此孤单冷清,却并不妨碍老人家仍旧有颗正直纯粹的心。纪忆已经先走访了几户,今天这个都有九十二岁了,思路却依旧清晰,甚至还会感慨:“现在已经算是好日子了。几十年前打仗的时候,遍地都是尸体,可连小孩子都不怕,年轻学生到处流离,都是踩着尸体才能挤上火车逃命……”
“嗯,”纪忆附和,“我知道,我家里也有老人参加过抗战。”
祖辈父辈参加过战争的孩子,多少都听过这些。
也因为这些,多少都有些英雄主义情结。
这些故事,就像是一张黑白照片,黑和白之间融入了淡淡的灰色,有些发黄,是老去的记忆。认真算算,也才过了半个多世纪。
老人家越发有了精神,追问纪忆是跟着谁,什么部队。
纪忆摇头,她是真不知道。
小时候听到暖暖爷爷和自己爷爷讲,也没想到要问。
可能因为自己是女孩,听这些,大多是目瞪口呆、钦佩不已,不会追问这种细节。男人的话,如果听到应该会更自豪,更热血一些。比如……
她的手指,轻轻在自己的背包上,无意识地划着。
季成阳。
……
临走前,老人家委托她寻找自己的恋人。那是他在黄埔军校毕业后,短暂相逢相爱,后又被战争分开的少女。在前几个受访者里,都有一些特别简单的理想化的要求,比如想找战友,想找弟弟,这还是第一个要找恋人的。
经过炮火战场,经过建国,经过改革开放,一直到今天。
那些人,还活着吗?
“那时候,”老人家拍拍心脏,“有些理想,就离开她,一走,就再没见过。让我回到二十几岁,我肯定还会做那种选择,但也一定还会觉得对不起她。我啊,活了九十几年,什么没见过,住什么样的房子不是住,可就放不下她,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还是……早死在建国前了。”
老人家继续感慨:“走得早也好,少受罪,能活到现在……才是真不容易。”
纪忆的心神,却已经陷入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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