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邺城待了两三年,日日太平无事,她是真觉得没什么意思。她从小在前线长大,如今没有事做,便让她总觉得缺些什么似的。
今日请缨,也是她极其想去。
但是……
她似乎确实已经有了一个家了。
她跟她父亲,随便吵架也就罢了,但是面对聂淙,她总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这种说不出口,她也不清楚有几成的原因是对即将两地分离的愧疚,或者有几成的原因……是她自己也有点舍不得。
她溜溜达达地,一直拖到天全黑了,才终于回了府。
便有丫鬟来报,说聂淙今日在府中宴客,来的是几个同榜的友人,此时正在前厅里。
娄婉君应声,转头便往宴厅走去。
宴厅关着门,但隔着门扉,她还是听见了里头说话的声音。
“聂老弟,不是为兄的说你……你家里这位娘子,实在该好好管管了。”
旁边立刻便有人附和起来。
“是啊!你说都嫁给你做夫人了,还跑到那边关打什么仗?终归是个女儿家。”
“她若真走,谁能知道会去多久?若是三年五载的,可如何是好啊?”
便有人说道:“倒也无妨,聂兄纳几房妾室,也不是什么问题。”
娄婉君停在了门前,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背后说的话,总归不大好听,但却也是真的在理。
她低了低头,转过身去,打算自己回屋去收拾行装。
对呗,聂淙自己有手有脚的,想要孩子,随便他纳妾就好。这事儿成亲之前她就想清楚了,这会儿也不必旁人再来提醒。
……只是心下,多少会有些不舒服罢了。
娄婉君强压下心头剧烈的不适,抬步就要走。
却在这时,隔着门扉,她听见了一道清冽的声音。
“聂某家事,不必各位操心。”那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平和又坦然。“保家卫国,自是做将领的天职,聂某岂能把她锁在后宅里,弃边关万民于不顾?”
——
这天晚上,聂淙回到房中,便见娄婉君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她脸上从来藏不住情绪,看她这神色,聂淙就知道她是听到了什么。
他走上前去,在娄婉君身侧坐了下来。
“在想什么?”他问道。
“我今天请了旨,要去打仗了。”娄婉君说。
“这我知道。”聂淙点了点头。
娄婉君抬眼看向他。
“边关夷狄侵扰,最是难缠,至少两三年,我都会留在那里。”她说。
聂淙又点了点头:“我也知道。”
娄婉君的嗓音莫名有些哽咽了。
“我不拦着你纳妾,我回不来,也不会轻易亏待了你。”
她这话分明该说得理直气壮,但这会儿,却莫名像是在乱发脾气似的。
她听见聂淙低低地笑了一声。
下一刻,聂淙站起身,将娄婉君缓缓地揽进了怀里。
“我纳什么妾?”他道。
“你……”
“我有一件事,也没有跟你说。”他说。
娄婉君抬起头来。
灯火融融的微光,给聂淙身上镀了一层柔软的光芒。
“今日朝后,我也去向皇上请了一道旨。”他说。
娄婉君有些发愣。
“凡京官,没有不去郡县历练的。我请皇上提前准许我调任,恰好西北边境的玉门关缺一位郡守。”
娄婉君一惊。
“你这是做什么!”她道。“那儿向来是流放官员的地方,你这样的人,即便历练,该去富庶安定的州郡啊!”
说着话,她竟开始挣扎起来,要把聂淙推开。
聂淙却抱得更紧了。
“没什么区别。”他缓声说道。“都是大梁的国土和人民。”
“可你为什么……”娄婉君问不出后头的话了。
便见聂淙低头看着他,目光清澈,却极为坚定。
“因为娶你之前,我就知道,我关不住你。”他说。
“我也从没想关你,也不觉得有必要关住你。你该是要自由的,我不关着你,却能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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