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时,周遭气氛微微一变。
江随舟的余光也看见了一个人。
高大壮硕,身上明明穿着广袖偏偏的衮袍,却偏生像个山里爬出来的土匪。一张黑面,显眼极了,一双铜铃似的大眼,此时满含着悲愤,甚至眼眶都有些泛红,正死死盯着他。
……哦,纪泓承啊。
江随舟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这纪泓承可是个莽撞耿直的人,这会儿见着霍无咎,不定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来。
他做好了准备,等着纪泓承发难。
便见纪泓承果然大步向他走来,衣袍飘飞,活似黑熊钻过了布匹店,裹着一身绸缎,张牙舞爪地要扑过来吃人。
却见他停在了自己三步开外。
江随舟停下脚步,皱眉看向他,就见纪泓承定定站在那儿,不动了。
……他这是要做什么?
江随舟有些疑惑,便见那铜铃大眼凶巴巴地瞪他一下,转身便走了。跟在他旁边那位面容清秀的夫人,颇为抱歉地转身直冲江随舟行礼。
……就走了?
江随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只当这家伙不敢在后主生辰宴上发疯。
却不知,就在纪泓承向他走来时,一颗极小的、以纸张搓成的小团,利箭一般破空飞出,稳稳砸在了纪泓承的胸前,落入他怀里。
谁也没看见这蝇虫大小的小物,更没人看见,这是谁出的手。
只有匆匆躲进恭房,小心翼翼地将那纸团展开来看的纪泓承知道。
那纸张之上,铁钩银画,一看便是霍将军的笔记。
【信勿再送,遵时养晦。
娄钺回京时,送支柳来。】
纪泓承立刻懂了他的意思。
原来,不用他说,霍将军便早打算好了。他一直什么都不做,是在等时机而已。
这个时机……就是娄将军。
但是娄将军他一心忠君报国,霍将军又反了……娄将军真的会帮他吗?
纪泓承心下有些打鼓,将那纸条塞进口中,吞到了肚子里。
——
霍无咎早猜到这天在宴会上会遇到纪泓承。
这人虽说想要助他,却并没有什么用。反而他频频送信,送来的都是些没用的消息,更容易惹人注目,给靖王府生事。
对霍无咎来说,他的作用,只有替他联系娄钺罢了。
霍无咎静坐在轮椅上,目光极深。
他强捱着不死,不是为了多让江舜恒羞辱他几年,而是在等能够离开这里的机会。整个南景,他举目无亲,唯一能用的,只有娄钺。
娄钺虽与他父亲阵营不同,如今与他敌对,但早年却欠过他一条命,算是个人情。
他不稀罕挟恩求报,也不会让娄钺做违背他原则的事。但现在,他深陷敌营,也只能借这个,去找一条生路。
想到这,他抬眼,看向江随舟。
他正行在他身前一步之遥处,身姿修长,衣袍翻飞。他此时想必脸色很难看,才使得周围那些人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看,却不敢上前。
若真有那么一日……想必江舜恒不会善罢甘休。
霍无咎收回目光。
若上天真不绝他,若尚有半分余力,看在这兔子心思尚善、且对他存了几分莫名其妙的痴心的份上,看看能否救他一命吧。
而行在前方的江随舟自是不知,身后的霍无咎在想什么。
他在宫人的带领下,一路行到了栖梧殿,便见已有内侍候在那儿等他了。见着他来,那内侍连忙笑着迎上来,对他行了个大礼。
“参见靖王殿下,奴才领您入座。”
说着,他略一侧身,便要请江随舟往里走。
却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江随舟身后。
立时,内侍脸上的笑容谄媚了几分,上前道:“有劳王爷,咱们宫中是有规矩的——家眷需另坐女眷席位。”
说着,他便扬声朝着身后道:“快再来个人,领靖王殿下的这位夫人到西侧的宴厅去……”
却见江随舟冷着脸,略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送霍无咎去女眷那里坐?闹呢?
不必想,江随舟就知道,这是后主早想好的羞辱人的法子。况且,这样还会让霍无咎落单,到了那时,用什么阴招,都是极容易的了。
因此,他肯定不能答应。
至于怎么说……
江随舟顿了顿,阴恻恻地看了霍无咎一眼,接着目光一转,看向那侍从。
那眼神冷得像毒蛇,带着点儿笑,顿时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变态,阴森森的。
他缓声开了口。
“本王这夫人,本王需得亲自盯着。他野得很,独本王制得住他……还请公公通融则个。”
他语气轻缓,却莫名让这内侍后背发凉。小心翼翼地看向靖王时,就见他背光而立,嘴角泛着几丝凉笑。
他这态度和语气,分明不像让他通融留人,反倒更像是告诉他,自己要多带个随身的玩意儿进去摆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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