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那片广阔精巧的园林,便可到王府后宅。大片别致的屋舍被分割成院落,就是王府妾室们所住的地方。
靖王府原是临安一富可敌国的豪绅的住所,整座府宅占地极广,且极为奢华精致。朝廷逃难来此,豪绅生怕自己树大招风保不住性命,便充公了不少财产,将家宅也拱手让人了。
此后,这处便成了靖王府。
靖王不似那豪绅一般几代同堂、人丁兴旺,偌大的宅院根本就住不满。因此,后宅虽屋舍众多,却大多空着,空得太多,年月又久,便有不少屋舍根本无人打理。
角落之中,随着夜幕降临,一座年久失修的院里燃起了几盏残灯。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侍女提着个食盒,跨过门槛便大步走了进来。这主屋并不大,里头的物件也许久无人清扫,一进来,四下都是灰尘,有些呛人。
她嫌弃地皱了皱眉,加快脚步,走到了房中的桌前,将那食盒往桌上重重一放。
“饭放在这儿了,主儿自便吧。”她语气凉冰冰的,“主儿”二字又带了几分阴阳怪气,在安静的夜色中极为刺耳。
房中轮椅上的那个人,并没有回应她。
这侍女早看出来了,这人不光是个残废,还是个哑巴。只要旁人别动手碰他,随便人怎么欺负,他都不会有反应的。
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出气筒。
这侍女才入靖王府几个月,好不容易得了个伺候主子的机会。
虽说府上几位都是主子,但区别也大,比如徐夫人那里,就不是好去处。
她早想寻寻门道,想方设法地要顾夫人院里去伺候,却没想到,竟被分给了这个残废。
到这儿来,能讨到什么好儿?就这残废自己,都住在漏风的破房子里呢。
这侍女一肚子的怨,看到那轮椅,便觉得晦气。
见这残废一如既往地不说话,她冷笑了一声,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今儿中午你一动手,顾夫人的丫鬟就去王爷那儿告状了。王爷一听,立马便说,今晚要到顾夫人的房中去。”
霍无咎一动不动。
那侍女嗓音有些尖锐:“你可知顾夫人是什么人?动手打了王爷的心尖尖,你当王爷会放过你?届时王爷要罚,保不齐还要株连我们。我也是晦气,分到这么个破院子便罢了,第一日来,便碰上这样的事。”
说完,她冷哼一声,转身便出去了。
“一个残废,还要同人动手,真是不自量力。”
门被重重摔上。
霍无咎缓缓闭了闭眼。
他此时额头烫得厉害,已然因为身上伤口未愈而发起了烧。
他脑中渐渐蒙了一层混沌,却又清醒得很。
他将一切情绪掩回了双目深处。
那双眼睛里,有一只野兽,被强行用理智关进狭窄的囚笼里,被铁笼磨得浑身鲜血。
他从小只忍过疼,没受过辱。
他知道败者为寇,任人宰割,最为理所应当。他也知需留青山,卧薪尝胆,只要存一口气,总会有血债血偿的一天。
他知道,没什么疼是忍一忍过不去的,却从来不知,想杀死一只虎,不必真的用刀。
只需让它受些伤,关起来,再在他患处洒上一把散不去、躲不掉的蝇虫。
它便自然会死,一点点地死。无论它有多强大,都无法反抗。
——
江随舟愣愣看着他们,就见顾长筠上前请他坐下,开口便问:“主上,今日朝堂之上,庞绍可有何动作?”
江随舟被顾长筠一句话问懵了。
他想过多种可能,却没想到,这狐狸精不是狐狸精,那露水姻缘也不是露水姻缘,这两个人,竟是原主以妻妾为名,养在府中的幕僚。
一时间,许多事都明朗了许多。
原来,原主所谓“断袖”,是装出来的。不必想也知道,装给后主和庞绍看,便可以掩人耳目、降低他们对自己的顾虑;而所谓因他残暴阴狠而死的妾室,想必都是被旁人塞来试探他的眼线,故而惨死在他手中。
江随舟一时竟有些佩服原主。
忍辱负重、心思缜密,想来若是坐上皇位的是他,景朝也不会灭亡得这么快。
他一边缓缓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一边消化着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
片刻,他斟酌着词句,简短开口道:“他借皇上之口,向本王要回了修葺宗祠之权。”
说完,他拿起了桌上顾长筠才给他倒的那杯茶,喝了一口。
方才他在书房里翻资料翻得投入,喝水都忘了,这会儿往这一坐,才觉得口干舌燥。
江随舟喝了两口茶,却听房中一片安静,那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他放下茶杯,朝他们看过去。
就见坐在一侧的徐渡不急不缓地开口问道:“此次宗庙修葺,虽关乎不大,却是礼部几位大人极力争取来的……如今,已是被庞绍夺走了?”
他面容平和,神色也淡然,单简单几句话,就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江随舟不由得放松了些:“陛下开口索要,别无他法。”
旁边,顾长筠开口道:“他既借了陛下之口,王爷的确难以拒绝。只是可惜,银子又要落到庞绍手里了。”
徐渡道:“此后还有机会,静候便可。但是礼部的诸位大人,王爷可安抚好了?”
顾长筠点头:“确实。那几位大人此番替王爷争抢,从中做了不少的事。若是惹恼了他们,王爷这些时日同他们的来往,都会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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