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来不及了。
最重要的是,老人拒绝了再继续接受治疗,不想再住在医院里,她想回家了。
长寿,才是一种惩罚。(注)
无人忍心违背老人最后的愿望,只能从医院回到家。
老人最喜欢那张藤椅,下午就躺在藤椅上,盖着毯子,握着喻星河的手说话。
“我想再和你妈妈说说话……她以前就很怕我死,说希望我活到几百岁……”
喻星河含泪点头,握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
“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她说,之前在医院的时候,还给她写了信,只是都寄不过去了……想告诉她,瑶瑶,这么多年过去了,妈妈想你啊……”
喻星河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脸颊在老人掌心里摩挲了片刻:“信在哪,我都带去,去我妈妈墓前,一句一句的读给她听。”
老人没说话,长久的沉默,喻星河都以为她睡着了,等抬起头来,才看见,老人已经泪流满面,浑浊的眼睛里都是晶莹的泪。
她只有一个女儿啊,从小就是她心上的肉,后来离家远走,死在了千里之外的异乡,叫她怎么放心的下……
喻星河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答应了的事情就要立刻做,虽然老人不同意她在这种天气出行,但她还是立刻订了车票:“您看,已经好了,飞机很快的,我一个人,两天不到就可以回来了。您想和妈妈说的话,我一定都告诉她。”
她下午背着包离开,穿着一件长款的羽绒服,飞机的航班幸运的没有晚点,傍晚到省城,大巴早已停运了,出租车也不多,她赶时间,甚至坐了一辆黑车,晚上到的云沧。
再回云沧,此刻的心情比上次还要沉重的多。
她背着包在雪地里走,包里装的是老人生病期间,还有过去的十年间,写给已故女儿的所有信件。
大雪覆盖,暮野苍苍。
她走在雪地里,因为这里罕有人来,雪覆盖的严严实实,连条小径都不曾有。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里,绵软的雪花吱吱作响,天地间静的只有她一个人。
树上的枝干早已经掉光了叶子,偶尔有鸟雀在枝干上觅食,簌簌雪落。
喻星河在冷寂的墓碑前站定,呼吸之间,鼻尖都是一层冷雾,鬓发发丝上也结了一层冰花。
她放下包,拿出信件,一句一句的读,字里行间都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最深醇的情意,读到她整个人都哭到不可自抑,鼻尖通红,声音也哑了。
她已经故去的母亲,对她应该也是这份深厚的情意。
她将老人手指发颤着写下的信在墓碑前烧了,烧的干干净净,又在黑漆漆的墓园里站到了半夜,几乎到手脚发僵,才离开。
来之前,喻星河订了民宿,还是上次的那家,不过已经换了老板。现在的老板看起来很年轻,在冬夜里竟然还准备了室外烧烤和酒,有一批过来旅游的年轻人被大雪困在了这里几天,几乎天天晚上都在一起玩。
他们是骑行过来的,二十多个人,有男有女,性子都很豪爽,喻星河忍不住,跟着他们一起喝了几杯酒,喝到醉了,还不想睡,非要出去走走。
小镇对她而言,有些陌生,但也很熟悉。
即使这几年发生了不少变化,但她还是能清清楚楚的说出这里的四条街道,两座大桥,三条河流。她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因为一直记得那几年的时光。
她踩着雪,几乎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走。
其实她也没喝多少,只是酒品不好,但还非要喝,大概是因为最近心情压抑到极点了。
还能有什么,会比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亲的亲人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更糟糕呢?
也幸亏是雪夜。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要她不会自己摔倒,那一切就都是安全的。
喻星河的方向感一直都不太好,出了门十次有九次都是要迷路的,酒醉之后,方向感更加糟糕,都不知道自己走在什么地方,最后还是奇妙的走到了云沧中学。
混着杂草又铺着塑胶跑道的操场已经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只有一点飞鸟踏过留下的印记。还有一排人走过的脚印,看起来还是新的,应该是住在学校的老师吧。
喻星河借着月色和雪色,眨了眨眼睛,努力看的更清楚一些,踩着了那脚印里,一步一步,有点踉跄,有好几次险些跌倒了。
前几次运气真的还算的上好,只是最后一次,她一脚踩空,膝盖一软,整个人跪到了雪地里,还滚了半圈,白色羽绒服上沾了不少雪花粒。
真是个醉鬼啊。
她唯一残余的一点清明意识在和她说话,过了好半天,她才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才看见,前方不远处,路灯下面,小楼前的雪地上站了个人。
喻星河揉了揉眼睛,酒醉之后,再也分不清现实,也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再眨了眨眼睛,那个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又揉了揉眼睛,看见那个人转过身来,似乎看见了她。
她大概是在做梦,徐老师怎么会在这里呢?
只是即使是在梦里,她现在也不想被她看见。
她现在是个喝醉了酒,又摔了跤的狼狈酒鬼啊。
被她看到,肯定是要挨骂的。
喻星河抖了抖身上的雪,站起来就走,走出中学,到大街上,再回头看,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在呢,原来真是她在做梦啊。
这么一想,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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