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暴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桑暖听到窗外一阵一阵急促的雨声,是在半夜。她坐起来,拉开了床,雨势就汹涌地袭上来,她的手她的发都湿了一半。
桑暖拉上了窗,就坐在窗前,以往下雨时最容易贪睡,现在她却睡不着,她就坐在窗前,看这雨依旧激烈,到了晨起,仍没停歇。
她站起来,坐了一夜,双腿酸涩。站起来时,仍显得摇摇晃晃。
桑暖回到床上,她拨一个电话。
等待接通的时间分外漫长,就在桑暖以为这通电话不会被接起时,手机屏幕显示已接通。
那边传来低沉的一声喂,是一个男声。
桑暖疑惑地叫了一声沫沫,许久未睡,她的嗓子干哑,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出来是她的。
“她没有带手机,落在家里了。”那边的人解释了一句,顿了顿,而后叫出她的名字,“桑暖,你有事我可以转达给她。”
现在,桑暖也知道电话另一边的人是谁了,沈楠。
桑暖沉默地看着窗上还在不断滑落的水珠,她笑了笑,虽然沈楠现在看不到。
“没有事,只是突然想和沫沫聊聊天,”
说完,她想要挂下电话时,那边的沈楠忽然出声了。他似乎听出了桑暖声音的不正常,又问了她一遍:“桑暖,你真的没有事吗?”
“我。”桑暖的又想了那许多的有裂缝的照片,还有解宴红着眼,按压下所有情绪对她说的我恋慕着你。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变得模糊混杂。
她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对沈楠说:“我没有事。”
一片静谧中,桑暖挂下了电话。
在客厅里,她又一次见到了陈医生,他从楼上下来后,遇到一直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等人的桑暖。她穿着昨天的那件雾霾蓝的裙子,倒是有点像此时的天空的颜色,只是更浅淡一些。
这次,是桑暖先开的口。
她问陈医生:“解宴好点了吗?”
陈医生看了一会儿,他的表情难得不像以往那样,总是和善地笑着。
“他醒了。”陈医生对她说,“情绪还算稳定,你去看他的时候――小心一点。”
陈医生刻意叮嘱她,桑暖收下了他的叮嘱,说自己会小心。
陈医生犹豫了半晌,还是说了一句:“解小少爷,没有那么坏。”
桑暖微微一笑:“我知道。”
可是后来她站在解宴房门前,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不敢进去。
可最后,桑暖敲了敲门,还是走进了这个房间。没有在那座建筑里那么阴暗,这里的朝南,如果是阳光正好的天气,房间里会铺满阳光。墙上也是干干净净,只有暖白色的带着暗纹的壁纸存在,没有照片,没有海报,也没有撕裂的她。
桑暖甚至怀疑,也许她那天所见,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想。
解宴在床上,倦怠地闭着眼,也许是因为疲倦,将他的双眼皮稍稍拉宽了一些。他好像非常累,所以当桑暖走到他面前时,也没有睁开眼。
明明昨天,桑暖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全身发抖,但是现在,那些恐惧的极端的情绪好像一下子在她体内消失了一样。
解宴的眼睫颤了颤,睁了开来。
外面还在下着雨,没有昨日那样猛烈,细细绵绵地留恋在玻璃窗上。那上面起了一层水雾,半扇窗子雾蒙蒙的,也不知道这水雾是起在屋里,还是屋外。
解宴轻轻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坐起来,肩颈和下颔的线条清减,明明只是一夜未见,桑暖却感觉他清瘦了许多。
“我昨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解宴的说话方式依然温柔,桑暖轻轻点头。
他的眼神似乎黯淡了许多,“我会好好配合陈医生的治疗。”
他说:“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
桑暖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话,似乎哪句话说出来都是徒劳,哪句都不应该说出来。但是应该要说出来,不论她愿不愿意。
“解宴。”桑暖开口,“我有一场活动,在法国。”她的声音清浅柔和,似乎一如往常,在和他说自己繁复的行程。
“我很快就要离开。”
说到离开时,解宴的眼睫狠狠颤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样。他慢慢屈起自己的手,纤长的,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像是被静心呵护的艺术品。
他没有激烈的情绪,也没有阻止桑暖,只是抬起头,脸上有浅淡的笑容。
“去那边之前,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她问:“是什么地方。”
“一个佛寺。”解宴垂眸,他嘴里似乎尝到了血腥味,可是他神色不动,唇边浅淡的笑容半分不减,“我想去拜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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