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因就有果。
现在朱兴德带着六子,甭管敲开谁家大门,只要喊上一句:“来人是左家大女婿。”
游寒村各家各户都会出来人,还基本上迎出来的都是当家人。
谁见到朱兴德也会热情地先问上一句:
“你爹娘他们回来啦?快进屋,外头下雨。别站在外面。”
朱兴德要是能分辨出来从岳父那里论该叫什么,他坐在人家炕头,会主动唤人家一声大爷爷,六伯,七叔,八爷爷的。
他要是不知辈分该怎么论的,就看面相叫一声叔伯。
通常蒙对的时候多。
要是赶上叫错,反正对方会主动纠正他,解释说你叫错了,不是你该叫我叔,是从你岳父那里论,我该叫你一声大姨夫。
至于收什么。
客气完开始说起正事儿。
朱兴德会“见人下菜碟。”
比方说,他此时来的这家,从岳父那里论,他该叫声八爷爷。
这八爷爷家在他眼里属于特困户,家里人口多、地少。
那就不提收别的了。
朱兴德直接就指着地上摊晾的粮食道:“收长芽子的苞米和高粱,还有好一些的秸秆,给你老现结铜板。”
“你家要这个作甚?又不能吃。唉,自家有这样的粮食都很犯愁,你竟然还要买。小子,你岳父知道你来俺家收这些不?”
这一听,就知晓这家人品厚道。
人家没有一听到给钱就急火火地卖。
先问问左撇子知不知道这事儿。
担心当老人的不知晓,咱暗下里卖给人家女婿,回头那不是会让人戳脊梁骨吗?
朱兴德急忙笑着解释,就是他岳父让来的:
“八爷爷,我是带着名单来的。
我家要养猪,我爹一下子就想起您家,说让来问问,那长芽子的人不能吃白瞎了,还不如我家买来留作冬日喂猪,然后让您家得一些铜板。
虽不多,但也能用那铜板换一些饱肚的粮食过冬吃。
这不嘛,我出门前,我爹特意从屋里跑出来,站雨里抹着雨水嘱咐我,买谁的都是买,先去东头你八爷爷家问问,嘱咐说你家要是有,先让买你家长芽子和捂的。”
朱兴德的解释,使得这位八爷爷心热乎乎的。
闻言,一边急忙领着朱兴德和六子去看他家那些粮食,一边有点儿抹不开脸儿说:
“你说就这点儿破玩意儿,哪里还值当收你家铜板。日子要是好过,我和你爹关系摆在那呢。反正人吃不了,何至于收钱,秸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
迟疑了一下:“要不,娃,你拉走一些得了,不要银钱。”
心想:一咬牙一跺脚,让孩子挑着拿点儿得了。
朱兴德却不同意。
咱来干啥的呀,对不对?
咱可不至于为这点儿不值钱的东西踏人情。倒是要让对方因为这点儿铜板记着些他岳父的好:
“两码事儿,八爷爷,我绝对不能白要,你老也别有顾虑,您要是这样,我倒不好意思收了。您就当是俩好和一好的事儿。而且,那捂大劲儿的还有出芽子多,我也不能花钱收。咱说实在话,买那种太差的,回头那猪吃了也受不了啊,俺家抓的还是小猪仔,别再给它们吃出毛病来。”
“那行吧,你看着划拉。我再给你多划拉些,多出来的不要银钱。”
就这样,朱兴德从八爷爷家出来,抱着一颗相互成全的心,又接连转了几家困难户。
这可真是成全困难户。
毕竟,咱买谁家发芽子的都是买,其实家家户户,多多少少只要没晾干,都存有一些被祸害的粮食。
朱兴德是好心,想着先挑那些重灾的困难人家下手。
一是一气儿能买到许多,不用费二遍事儿。买别人家的还要东凑西凑。
二是,咱总不能一个村里住着,眼睁睁看那几家真饿死吧?
也是他岳父左撇子非让这么干的,说受灾的不易,咱能给现钱,即便给的不多,也能让那些人家缓一缓,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拿着那钱买些粗粮饱肚,总比到头来全喂鸡好。
所以朱兴德登门那几家“困难户”,说出来的话犹如雪中送炭。
那几家,有的老太太都抹起眼泪了,拽着朱兴德非不让走,嘀嘀咕咕念叨苦衷说:
“娃啊,你是不知道,我家今年真的太难了。
这还没缴税呢,缴税没好粮,昨儿里正还说让俺们补。让俺们尽快想招,要去县里交税粮了。
今日有你买这么些长芽子的钱,还有秸秆竟然也给钱,老婆子我这心里才稍稍有点儿底儿。
那啥,你把那发霉大劲儿的也拉走吧,白给你家。”
老太太一激动就要白给。反正留着没用,不如给左家。
那几家汉子急忙要给送货上门。
朱兴德哭笑不得。
他家白给都不能要,没地儿放。
“你老看看回头晒晒能不能喂鸡。我家要那霉大劲儿的真没用。”
到最后,可以说,整个游寒村,除左家东院邻居老吴家没去,剩下那几家淹的惨的、收得晚的,朱兴德全去过。
老吴家是外婆秀花特意嘱咐的,不准去,不能惯着,和咱家干过仗。
那日咱家打得过是仗着大伙都在,要是没打过呢?过后会让那吴家踩你们爹娘脸上欺负,东西两院住着,被欺负多少年啦?
咱家这份好心,就是扔大道上也不给吴家。左家人要从今往后学会记仇。
而且饿死他们老吴家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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