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宁的座位离他不远,当时她悄悄地看到陆宇翎正在把一张奖状放进一个精致的礼物盒子里。
那张奖状是他月考得来的,这次月考中他考了年级第一。
这段回忆李西宁至今记忆犹新,所以她不明白,当初那个小心翼翼放奖状的男孩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我行我素的叛逆模样。
陆宇翎知道李西宁在问什么,但是他沉默了,不是因为不知道答案,也不是因为不清楚自己的堕落,而是他不想说出那个答案。
因为他妈死了。
他没见过他爸,甚至不知道他爸叫什么,陆这个姓还是跟他妈的姓氏。
好多人都说他是他妈跟野男人生的野种,就连他姥姥姥爷在他刚出生的那几年都不愿意认他这个外孙。
他妈出身很好,属于西辅上流圈中的名门世家,所以姥姥姥爷的思想很是传统,女儿未婚先孕,他们觉得她给家族丢人了。
那几年唯一愿意帮他们母子的只有他舅舅。
在他上六年级的时候,他妈被诊断出了重病。
那个时候他还小,不清楚绝症的意义,总是心怀希望地认为妈妈一定会被治好。
舅舅也经常跟他说:“你要听话,不能惹妈妈生气,好好学习,多拿点奖状回家,让妈妈高兴,妈妈一高兴身体就好了。”
他对舅舅的话坚信不疑,于是拼了命的学习,只为了每次考试都得第一、拿奖状,回去送给妈妈让她高兴。
但事实证明舅舅是在骗他,奖状没有用,无论多少张都没有用,当一个听话的孩子也没用,多听话都没有,他妈还是死了。
那是他拿到期末成绩的第二天,从医院传来了妈妈死亡的噩耗。
世界崩塌的感觉。
他不敢去医院,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妈妈的死亡,更害怕那帮大人逼着他去看妈妈冰冷的尸体。
但是他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于是他去了熟悉的学校,躲在一个偏僻的楼梯间里,哭得泣不成声。
他没想到临近假期的学校还会有同学出现,更没想到那个女孩会一直陪着他,而且还是安安静静地陪着。
恰如其分地安慰,便是无言地陪伴,不聒噪不吵闹,沉默的刚刚好。
那时的他全然处于一种绝望又无助的状态,脑子里一片混沌,像是正在经历一场灾难,所以他压根就没认出来这个女孩就是他的同学。
当他哭累了,眼泪哭干了,再也哭不出来的时候,那个女孩给了他一颗糖。
他却没有接。
后来那个女孩把一整包糖都留给了他,然后起身离开了,临走前她还对他说了声“再见”,但是他也没有回应她。
因为这两个字意味着分离,他讨厌分离,甚至是憎恨。
“分离”带走了妈妈。
等女孩走了之后,他才拿起了脚边的那包糖,从里面拿出来了一颗,剥开包装纸后,吃了一颗糖。
是甜的,瞬间化开了嘴里的苦涩。
但他依旧没有从那个楼梯间离开,因为他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妈妈的死亡,但最后舅舅还是找到了他,强行把他从那个楼梯间拖了出去,不由分说地带他去了医院,再具体点来说就是,带他去了医院太平间。
因为他是妈妈唯一的孩子,所以他必须替妈妈守灵。
这才是最可笑也是最可怕的一点。
他接受不了妈妈的死亡,却不得不在她的葬礼中出现。
他不恨舅舅,因为这是规矩,是老祖宗千百年留下来的规矩,舅舅也是想让他的姐姐走的安稳,所以在葬礼上,儿子这个角色必不可缺。
那年过年,他是在姥姥姥爷家过得,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在姥姥姥爷身边过年。
没妈的孩子都让人心疼,姥姥姥爷对他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但是他始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在妈妈活着的时候对她好,偏要等她死了之后再把这份好弥补给她的儿子?
那年的春节是他印象中最灰暗的一段时光,妈妈的离开带走了他生活中的太多光彩,也带走了他的期待——他曾每天都在期待着盼望着妈妈的病情会好转起来,他努力学习是为了妈妈,考试得第一的奖状也是为了妈妈,当一个规矩的孩子也是为了妈妈,但是妈妈走了,他像是忽然失去了目标。
他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了。
那年的寒假他也过得郁郁寡欢,整日都浑浑噩噩,生活中唯一有滋味的瞬间就是吃糖。
李西宁送给他的那包糖。
整个寒假,他唯一有点期待的事情,就是开学。
但是开学后他才发现她转学了。
连这点期待也没有了,他的人生彻底陷入了迷茫。
青春期的孩子人格不稳,一旦人生出现重大转折,又缺乏正确引导,就会变得叛逆。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叛逆。
学习好有什么用?当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又有什么用?他一个没爸又没妈的人,也没必要这么优秀啊,反正也没人对他抱有希望。
于是他开始混沌度日,开始逃学旷课,开始打架喝酒,变得越来越混,最后变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混球。
他能上西辅一中这么好的学校,还是舅舅花了高价托人把他送进去的。
但是这些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李西宁说,他觉得她可能根本就不在乎。
高一开学第一天,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曾经给她糖吃的女孩,虽然他表现得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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