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会久留。”李鹜把双手枕在脑下,吊儿郎当地看着上方的横梁,“我想到处看看——不止是襄州,徐州……天下十六节度使的地盘我都想去看看,有机会的话,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北都。”
“去北都?你疯了!”沈珠曦吓了一跳,“韩逢年还在追杀你!”
“老子要是去了北都,谁杀谁还不一定呢。”李鹜不以为意道。
“你为什么要去冒这些险?”
李鹜自信道:“孔子不是说过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孔子没说过那样的话。
沈珠曦咽下纠正的话,转而道:“可他们是大燕的臣子,不是你的敌人啊。”
李鹜扯了扯嘴角:“如今已经群雄割据,各自为王是早晚的事。等到了那时再来知己知彼,那就晚了。”
他说服了沈珠曦。别说父皇不在了,就是父皇在时,这些节度使也屡屡阳奉阴违,如今见到大燕倾颓,难保还有几个仍愿听从元龙帝的号令。
李鹜总是如此,看着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发。
“将来有机会的话,你还想和元龙帝相认吗?”
李鹜的问题让沈珠曦陷入了迟疑。
从前,她从未迟疑。
“宫里有什么好的?”李鹜侧过身,进一步说服她,“宫里做什么都不自在,也没有我们三个。你回去了——不是就没有家了吗?”
他说的,是她刚刚说过的话。
沈珠曦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你们还有家。你们从一开始,就是三个人。”
“从一开始,只有我一个人。”李鹜说,“后来是两个,再后来是三个,现在是四个——无论少了谁,这个家都不再完整。”
一阵无言的感动,涌上沈珠曦的心头。
他没有说那些难处,可是沈珠曦知道,她一旦恢复越国公主的身份,相应就要担起越国公主的责任。
如果傅玄邈还愿意做她的驸马,她就会被送到傅府,如果不愿意,她就会被送到国外,争取同盟。
她注定会和李鹜他们分开,今日这般的生活,将一去不复返。李鹜再不愿意,他也抗争不过皇命。
李鹜没有‘逼’她立即做出决定,轻声道:“睡吧……明早再一起睁眼。”
沈珠曦的耳朵有些热。
她转过身,背对李鹜,好一会后,从喉咙眼里发出蚊‘吟’般的声音。
“……嗯。”
第二日,窗外照进的阳光让她自然苏醒,身旁已没了李鹜的身影。
她‘揉’着眼睛走出正屋,好家伙——李鹜又赤着上身在院子里砍柴。
“你也太能睡了,再不起来,我就要来叫你了——”李鹜放下斧头,拿起另一手的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汗水顺着他的脖颈留下,滑过宽阔而精壮的胸膛,淌过遨游的游凤,浸入肚脐下的宽松长裤——
沈珠曦面红耳赤地转过头,又羞又恼地说:“你怎么又在劈柴!我前日才从集市上买了好几捆柴火!”
李鹜理直气壮道,“你又没和我说。”
“你昨夜用水,难道没看见后院的柴垛吗?”
李鹜果断摇头:“没看见。”
昨夜他没时间用饭,今日却有时间劈柴,难道在他眼里,劈柴竟比吃饭还重要?
沈珠曦气得不看他,转身往后院走。
“你急什么急,你看这太阳这么好,不多看看再走?”
李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珠曦头也不回道:“不看!”
李鹜看着她毫不留恋消失的背影,放下了斧头,悻悻道:“不看就不看,以后你求着老子看……”
“娘子——”
娣娘高高兴兴的声音从前院传来,李鹜像受惊的兔子,手臂挡着前胸,飞一般地蹿入了正屋。
“咦?娘子呢?”娣娘走入后院,疑‘惑’地看着空无一人,只有孤零零一把斧头落在地上的院子。
“奇怪……”娣娘歪了歪头,挎着一篮子的新鲜蔬果往厨房走了。
洗漱完的沈珠曦出来看到娣娘,很开心地邀请她一起用朝食。娣娘是知道李鹜手艺的,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
用刚从地里摘出来的细葱做了三碗香喷喷的葱油面后,李鹜换上常服前往驻所。
一进驻所大门,他就看到那些平日里懒到晒蛇吃的懒汉们兴奋聚在一起,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个五彩的长命缕。
“百户来了!”有人叫道。
“大哥!大哥!”李鹍高兴挥舞双手。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李鹜大声道,“吃多了没事干?都‘操’练完了?”
李鹊走出人群,眼神往屋里瞥了一眼。
“大哥,王姑娘来了。”
“哪个王姑娘?”
李鹜话一出口,刚刚起身走到门口的王诗咏就僵住了笑容。好在她反应迅速,很快就又扬起了温婉的微笑。
“李公子,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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