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含元殿上也不知道挤满了多少不甘心不情愿的大臣。听到这骤然暴喝,无数人顾不得那些李仿的党羽,虎视眈眈纠察是否有人失仪的鸿胪寺官员,纷纷转头往声音来处看去。可是,挡着的脑袋实在是太多太多,他们能够知道的就是那边厢传来的阵阵骚动。须臾,那骚动就已经蔓延到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不管是否看没看到那说话的人,可一个消息已经人尽皆知。
杜士仪回来了!幽州节度使,加开府仪同三司,太尉,秦国公杜士仪回来了!
仓促之间站起转身的李仿看着那个逼近自己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安置在大殿之外的禁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下意识地开口叫道:“来人,快来人!”
他看到了大批甲士冲入含元殿,可却不是如他所愿把杜士仪拿下,而是由左右两路,立刻控zhi了他安置在大殿四周围那些监控群臣的官员,紧跟着便朝自己围拢了过来。他本能地后退了两步,直到后背撞到了什么阻碍物,回头一看,发现是同样瑟瑟发抖的李璬,这才猛地计上心头,竟一把抓起李璬,把人当成挡箭牌似的挡在身前,右手在腰间一抹,竟是掏出一把匕首架在了李璬的脖子上。
“谁要是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弑父,弑君,天下大罪,无出其右!你若是敢下手,他日全长安城的官民百姓少不得要见识一场凌迟大刑!”
和诛九族一样,凌迟之刑也并不在永徽律疏核定的五刑之中,可李仿实在是民愤太大,故而此时此刻杜士仪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了无数附和声。那些义愤填膺的呼声如同潮水一般向李仿卷去,这位本打算今天君临天下的楚王只觉得整个人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溺毙一般,连气都有些透不过来。可是,他仍旧死死抓着李璬作为挡箭牌,试图进行最后的负隅顽抗。
“杜士仪,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先帝玄宗,是被你带兵进京威逼退位的,现在你又故技重施,带兵回长安,以大义之名,行大逆之举,你以为天底下的人眼睛全都瞎了不成!”
杜士仪闲庭信步似的走在含元殿中央那大红的地毯上,听到李仿直到这时候还想要挑起舆论,他不禁哂然一笑,随即淡淡地说道:“我此行长安,除了随身前锋营百名将卒之外,绝没有再多一兵一卒!长安城中驻军数万,却是开门迎我进长安城,含元殿前禁军数千,却是让路送我进含元殿,李仿,你刚刚说天下人眼睛不可能全都瞎了,没错,正因为天下人不是聋子瞎子,这几年来你兄弟几人倒行逆施,天下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清清楚楚!”
李仿这才明白为什么杜士仪能够无声无息地进入这含元殿,却原来根本兵不血刃,没有经过任何厮杀,他下了无数功夫,撒下无数金钱的禁军就此倒戈!他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随即两眼死死瞪着杜士仪,没有去看他挟制在手的父亲李璬一眼。直到这一刻,他方才真正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比自己认为的要难对付千倍万倍,他想象中的登上帝位便可马到成功,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狞笑一声,把心一横正打算在李璬身上捅一个窟窿,以示自己玉石俱焚的决心,可就在这时候,他陡然闻到了一股难闻的骚臭味。
他先是一愣,随即便陡然之间狂笑不止,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阿爷,你好歹也是当了几年天子的人,只不过这样的阵仗之下,你就shī_jìn了,你不怕死了之后也被人当成笑话?”
毫不留情面地揭破了这样一件丢脸的事后,李仿眼见杜士仪面露讥诮,他突然明白了过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李璬一脚踹开,旋即闪电一般抬起匕首往自己胸口刺下。杜士仪现身之后的言行举止已经很明白地揭示了一个事实,杀了李璬,只会给杜士仪减少一个麻烦,还不如留下这么个天子恶心人,至于他自己,与其活下来零碎受苦,不如就这样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不过是这生死一瞬间,杜士仪固然纹丝不动,可一个人影却犹如闪电一般从最前排那几个高官身后闪了出来,越过被踹飞的李璬,直接撞入了李仿怀中,一手紧紧扭住了其右腕。接下来的贴身肉搏只不过持续了短短数息,就只见那疾扑上去的人影抬起头来,恰是一口咬着一把匕首,双手却已经将李仿牢牢锁住,甚至还熨帖地卸掉了这位楚王的下颌,以防其咬舌自残。
“大帅,已拿下逆贼李仿!”
已经而立之年的阿兹勒成熟稳重,在幽州时,身为右厢兵马使的他不再如同从前那样仿佛一把出鞘的钢刀,锋芒四射,可此时此刻在无数文武官员的眼中,在李仿要挥刀自尽时仍然不顾生死扑上前去,最终将其生擒活捉的阿兹勒,简直如同一匹孤狼一般凶残。而且,地上还有点点滴滴的血迹,阿兹勒的脸上也还有一条血痕,分明在这生死相搏之中受伤了,可当事者本人就如同没事人似的,这实在是让观者无不心中发麻。
“李仿杀十六王宅之中宗室上百,弑弟,谋杀君父未遂,凶暴无道,此等悖逆凶徒,百死无辜!”杜士仪历数李仿之罪,目光最终落在了面色痴呆,形容憔悴而消瘦的中书令房琯身上,“此等大逆不道之徒,便交由房相国审理,请务必给无辜受害的宗室,以及天下臣民一个交待!”
我?
房琯自从被楚王李仿一番痛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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