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口气的楹联一挂上去,崔五娘却不会宣扬是杜士仪拟的,只说是自己手笔,于是为了不让妇人们看扁了,长安六学,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那些士子们嗷嗷直叫,尤其是往日在科举之中处于绝对下风的律学、书学、算学学子们,眼下见杜士仪专门划分出了适合他们入仕之后的职位,更是无不摩拳擦掌,锐意进取。
至于女学之中的学生们,杜士仪当然无意教出一堆心比天高的斗争高手来,嘱咐崔五娘务必监督好每一位师长,只教经史文章,算学基础,礼仪书画女红,甚至道家玄学,慈善活动也有涉及。
相对于长安城中原本那些贵妇千金往来的圈子,如今的英华女学更大更全,每日间也不知道有多少无心之语在女人们的闲谈之间飞舞,直叫固安公主每每拊掌赞叹,觉得这女学实在是设得绝妙,比在各家之中安设钉子哨探之类的计划,效率要高得多。业已年过七旬的她和王容一样,不喜用那些黑豆醋浆之类的法子染,满头银丝梳理得纹丝不乱,看上去反而显得精神奕奕。
相反,英华女学的第一任山长崔五娘却是满头乌丝,一丁点杂色也没有。用她的话说,那便是女为己容。既然天天出现在那些年轻的学生面前,心态也变得年轻,让形貌更年轻一些贴近学生,何乐不为?
知道杜士仪和王容是微服来此,固安公主和崔五娘便在后门迎着人,得知他们竟打算出城去接崔俭玄,崔五娘还没来得及说话,固安公主便笑道:“十三娘早上就送信过来,说是今天不来了,她也不管崔十一送信说会从明德门入城,只在家洗手作羹汤等着。听她的口气,崔十一恐怕会丢下大队人马,自己带三五个人先赶回来。如果这样的话,出城时也未必会有多少惊动。五娘,你难道不想弟弟?一块去吧”
“我只是想,今天小穆远行,爷娘叔父姑姑全都去送了,没想到当祖父祖母的倒是不担心,还想着去接他的姑祖父。”
“谁说不担心?昨天晚上,杜郎还带着孩子去兴庆宫转了半夜,也不管人今天就要动身启程。”王容直接把杜士仪卖了,这才笑着说道,“只不过崔十一郎还是三年前述职的时候回来过一趟,敬老总要大过爱幼。更何况,杜郎和崔十一郎既是郎舅,也是兄弟。”
听着妻子这解释,杜士仪登时笑了。他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却有能够作为臂膀的堂兄弟,更有胜似兄弟的知己
午后时分,一行风尘仆仆的人从长安西边那条通衢大道疾驰而来,远远看见长安城的时候,为的老者登时面色振奋。等到了城前,他放慢度往明德门那边走,却是东张西望找寻着应该会到这里来迎接自己的那个身影,可眼看已经离明德门不远了,他却依旧没找到人,心下不禁又失望,又狐疑。这时候,他身后一骑人便策马上前说道:“阿爷,刚刚不是还在路上和华阳王一行擦肩而过吗?说不定阿娘一早送了人,身上疲惫,所以来不了。”
尽管长子崔朗如此解释,可崔俭玄仍旧心中不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挥鞭打马立刻进城,突然只听到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
“崔十一”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崔俭玄已经很少再听到这个称呼了。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很快就现了不远处阿姊的熟悉身影。然而,等到他的目光瞥见阿姊身边另外一个人时,他登时瞳孔猛地一收缩,竟是翻身下马快步赶了过去,那敏捷劲头竟是丝毫不逊年轻人。
大庭广众之下,崔俭玄不敢太过失态,目光立时往四周围扫去,希望能够看到大批的随扈。现丝毫没有那番迹象,他登时恼将上来,冲着杜士仪低声说道:“你来于什么?不怕有刺客”
“你这个敢孤身去南诏平蛮,又狠狠坑了吐蕃人一把的崔节帅尚且不怕刺客,我不过出城几步接一接我的妹夫,哪里就需要杯弓蛇影?”
杜士仪反讽了一句,见崔俭玄又懊恼又欢喜,突然不管不顾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熊抱,他方才笑了起来。
除了郎舅至亲之外,他们曾经是同窗同门,曾经彼此扶助,曾经同地为官,尽管崔俭玄还比他大一岁,可因为他重活一世的经历,总是不自觉地将其当成弟弟。此时此刻,他们就仿佛是很寻常的久别重逢老友,在这人来人往的长安城下,毫不起眼。
好一会儿,崔俭玄方才松开了手,打量着杜士仪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突然又退后几步仔细瞧了瞧,登时坏笑道:“怪不得你敢这样出来,你也老了,哪怕这会儿我高喊一声,也不会有人认出当年那白衣翩翩的杜十九郎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当年是谁男生女相,让无数人死盯着移不开眼,现在却变成死老头子的?”
崔俭玄登时为之语塞,随即恶狠狠地说:“杜十九,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一遇杜郎误终身?我本该是一个托庇于家族羽翼之下,恣意妄为,老来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结果却被你硬生生害得四处奔波,几十年来都没好好歇过早知道你会有今天,我就只当个清闲的崔驸马,现在肯定还是风仪翩翩人人爱”
听到两人这般互损,在旁边看热闹的王容和崔五娘不禁一愣,随即忍俊不禁。杜士仪也为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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