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曲夜深忽梦少年事2
可床上的女子却没那么好的反应能力,看了他好久,无神的眼眨过好几遍,才敢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人:“阿东?
真的是你吗?
我不是在做梦吧?”
可哪里是做梦?
眼前正是她所熟悉的阮东廷的脸,阮东廷的声音,眼耳口鼻都是熟悉的样子。
她胸中无数翻滚的情绪一同涌上来,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他制止:“别起来。”
可那只手刚伸出,就被秋霜紧紧地抱住,就在他伸手想制止她起身的那一秒,秋霜便死死抱住了那只手,生怕下一秒,就要消失。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来了!”
滚烫泪水簌簌滚落,几乎要灼伤他手背,“阿东,你恨我、你恨我对吗?”
阮东廷沉默了。
“说你恨我啊!”
这女子却这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教不知情人怀疑,她究竟是想被恨,还是不想被恨。
可阮东廷不是不知情人,他读出了那言下之意。
果然,又听到她凄哀的声音:“所以,已经连恨都不肯给我了,是吗?”
黑漆漆空洞洞的眼直勾勾对上了他的,对上那双暗邃深沉的,悠远辽阔的眼。
阮东廷还是沉默了。
原本死死握着他的那双手已经丧失了力气,被地吸引力作用着,软软滑了下去。
“是啊,怎么会是恨呢?”
秋霜的声音那么自嘲:“再怎么说,恨也是需要感情的吧?
要是换到五年前、六年前、七年前……”
“好了,别说了。”
可秋霜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那时候,你和我,哪里要谈爱或恨呢?
哪里还需要欺骗呢?”
她轻轻笑了一下,突然间,目光飘忽了起来:“那时我们多么相爱啊,不管我再任性再无理取闹,你都会包容我。
可是后来呢?”
“别再说那些事了,秋霜,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
可她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自顾沉浸在陈旧的回忆里:“还记得吗,决定要娶陈恩静的那一晚,我问过你:‘你怎么可能一直陪我,陪到我死了再去处理终身大事呢?
’就是因为这句话,你才想到要娶旁边那个唱戏的吧?
因为她又穷、又没地位,可娶了这么穷又这么没地位的女人,你才能不受阻碍地照顾我啊!要是娶了其他名门千金,就算你我已经清白、你我之间只剩下照顾和被照顾的关系,可试问,又有哪个千金能容忍?
所以那时我好庆幸,庆幸她出现了。
反正我的时间也不长了,那女子又待你那么好,等我死后,你到底是要爱上她还是一辈子都有名无实地和她过下去,那都是你们的事了——可是阿东,我没有死,我竟然没有死!”
“在你渐渐将心移到她那边的时候,我……竟没有死。”
一颗眼泪滴下来,像是失重,“好尴尬,对不对?”
他沉默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反驳她的这一句“尴尬”。
好尴尬,对不对——哪里会不对呢?
她的眼,没有焦点地在这房间里游移:“其实你真的以为我不想告诉你吗?
怎么可能?
我多想看看你得知这消息时高兴的样子。”
她声音轻轻的,就和失重的泪一样,“可我不敢,我不敢告诉你。
因为我知道,高兴之后,尾随而来的一定就是最尴尬的场面——到时候,我和你该怎么办?
明明你一早就说过了,你要照顾我,你要的只是‘照顾我’,”她笑了一下,伴着继续滚落的泪,笑了一下,“可是,如果我已经不需要你的‘照顾’了呢?
如果我已经不是病人了、如果我的身份只剩下‘旧情人’了,阿东,你和我之间,在你的心已经彻底转向了陈恩静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连爸爸都看得出来、就连爸爸都懂得和我说,如果让你知道我病好了,我们之间就完了,我好怕、我好怕……”她激动得一度说不下去,可后来,还是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我好怕你会左右为难,可我更怕你一点都不为难——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阿东,你一定知道的吧?
在你对陈恩静越来越好、在你对她的感情浓得连瞎子都看得出来时,你对我、对我们的关系,会不会连为难一下都不再愿意呢?”
说到这,她飘忽的目光终于还是移到了他瞳孔里,与他眼底深刻的痛楚相接。
那是实实在在的痛楚,为了过去,为了旧日爱人在混沌情感中痛苦的挣扎,可她知,唯独不为了爱情。
秋霜的眼泪又下来:“所以我宁愿就这么拖着,一直拖着。”
“你这又是何苦?”
男子沉重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
“苦吗?”
她却笑了笑,“不苦。”
阮东廷沉着声:“既然病好了,你就该有新生活。”
“新生活?”
秋霜摇着头,“阿东,我最怕的、最不想听的,就是你这句‘新生活’。”
新生活意味着什么?
不就是意味着离开他、离开这段“照顾和被照顾”的关系、彻底地断了与他最后的一缕关系?
那叫新生活?
那是什么生活!
“我根本就做不到的,”她声音里满是自嘲,“那三十万支票,你也知道,是我栽赃给陈恩静的。
因为我好怕,我看你对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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