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谣将头深深地埋入手掌里。
记忆的最后是冷风如刀的阳污山山腰处,他仍旧如第一次见面那样地正直、犹如一把利剑一样站立在天地间,然后轻轻地说:你自裁吧。
整整两年过去。
记忆犹新!
——姬桓,在你心中已经死去的我,可会在夜半时分,偶尔在你的心头想起,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
内心极深处似乎有什么被狠狠蹂躏过,却在两年的时间内,被一层厚得不见天日的灰尘挡住阳光,再也触不到一丝温暖。
齐鹭带着人夜半偷袭丰都镇守卫军,,先是奇袭了离得最近的西营——也就是关押过月谣等人的营地,因西营刚刚发生过暴乱,所有的守卫军全都提高了警惕,齐鹭先是放出了两百匹马,每匹马背上都绑上一些草人,再穿上战袍,光线昏暗下,还真有那么几分像敌军。
就在守卫军集结完毕放出乱箭时,那些马儿全都像疯了一样嘶吼着四处乱冲,西营的人千辛万苦将马射杀,却发现上面所谓的敌人全都是假人,而真正的王师却一点儿影子也看不见。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东方、北方忽然火光大盛、旌旗猎猎,战鼓雷雷作响。
“王师已渡河——!”
“王师来了!!”
“缴械投降者!不杀!”
寂静的夜晚瞬间地动山摇一般,丰都镇的守卫军分别是西营两千,东营三万,滨水河岸驻守一万八千人,镇内兵力留守五万,包括弓弩营五千人,总兵力十万,正好对阵王师的十万。
至于太华城的三万是秘密行军的,早在他们埋伏在滨水河岸的时候,就已经秘密从滨水上游偷偷渡河了,这段时间始终悄悄驻扎在山里头,因此丰都镇守卫军谁也不知道竟然还藏着那么三万兵马。
当他们高举王师大旗,穿上王师的战袍时,所有人都以为王师如神兵天降一样悄然渡河了,就连驻守在滨水河岸的一万八千士兵,也没有人怀疑不是自己的失职,所以他们在惊愕之余,为了免被处罚,全部在最快的速度集结完毕,朝着声潮震天的地方挥师前进。
然而就在他们放弃滨水河岸的埋伏时,王师十万兵马,在夜色中悄然有序地渡河了。
接下来情势便逆转了,原本被十万兵马围住的太华城兵马和王师内外联合,从内突破,很快就将丰都镇守卫军斩杀。天亮的时候,奉命阻挡王师于滨水以北的殷鹤华闭门固守,坚拒齐鹭和孟曾的人马在城外。
战事告一段落,最终以王师成功渡河、斩敌两万为结局。
捷报传来的时候,月谣正在给兰茵擦身子。兰茵在昨天下午忽然发起了烧,好在第二天一早就退了,只是浑身出了一身汗,如果不擦干爽了,恐怕会风寒。
她轻轻地擦着她的脸、身子,手脚……忽然听到营帐外疾步醒来又一串脚步声,那声音掩盖在士兵们胜利的喜悦中并不那么明显,然而月谣耳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刚来得及将被子严严实实地捂住,帘帐便被人从外掀开了,晨间的冷风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一下子就铺满了整个营帐。
“月儿!”燕离连佩剑也来不及卸下,火急火燎地就冲过来了,经过一夜的苦战,他的脸上满是泥腥血气,但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不掩满脸地喜悦。
月谣万万没想到见到的会是燕离,他们从应征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联系了,没想到他也在平叛的王师中。
她放下手巾,迎着燕离快步上前紧紧与之拥抱,连日来的辛酸苦难一下子随风散尽了。她看着与普通士兵有所区别的战袍,眉眼一弯,道:“大哥似乎不错,都是百夫长了,比以前更英俊、更挺拔了!”
“我在营中表现不错,经由千夫长推荐,幸得军将孟大人赏识,刚刚才当上的百夫长。看!怎么样!”他张开手,想让月谣好好看自己,忽然想起自己刚血战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满身血污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于是抬起手找了块袖子上稍微干净的地上,使劲擦擦脸,一边道:“我太着急了,应该先洗洗的,没吓到你吧?”
月谣笑着说没有,她看了眼身后还在昏睡的兰茵,笑意忽然退了下去,上前扯了扯燕离的袖子,低声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大哥,我们出去说。”
燕离看了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子,眼底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看了眼月谣,转身朝外走去。
营地里到处都是来去匆匆的士兵,大部分是处理战后的受伤人员。月谣跟着燕离穿过太华城的营地,只听他低低地说:“我一听说女兵营全军覆没的时候,我真的……”他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难过,我想立刻就冲到敌军面前,将他们杀了为你们报仇。”
月谣喉头一哽,“大哥……巧儿的事,我对不起你。”
燕离抬了抬头,深吸一口气,片刻的沉默后,忽然问:“她……痛苦过吗?”
“我不知道,她失踪了。”
燕离猛地回头,声音陡然拔高,“失踪!?”话音刚落,他忽地想到什么,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经过后松了口气,又问,“什么情况?”
月谣将那天晚上渡河时候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浅浅带了些两百女兵被俘的情况。
燕离听后喃喃地自语,“失踪……失踪……那就是有可能还活着……”他原本失望伤心的心情一下子充满了期待,“找过吗?”
月谣摇了摇头,底气不足地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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