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还没琢磨清楚戚以潦的心路,就见他大步去书桌那里,一下拉开几个抽屉,暴风似的翻找。
“刀呢?”戚以潦歪了歪头,先是像对虚空说话,之后又偏过脸,面对着茭白的方向,眼眸依旧半垂,嗓音浑浊喑哑,“小孩,帮叔叔找一下刀,好不好?”
茭白赶过去的脚步猛地停住,他往后退了退。老变态,你要我帮你找刀,切我脖子?你也真敢想!
不对。
杀他不至于要用刀,直接掐死就行了。
所以,
戚以潦找刀,是要刻字。
茭白拉紧的神经末梢一松,他抬起头:“好啊,我帮你找。”
戚以潦始终垂着眼眸。茭白却能感应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用那种阴鸷的,湿黏黏的目光。
刀是在架子上找到的,手掌大小,刀鞘出乎茭白意料的破烂老旧,像是用了很多很多年,从几代人手上穿过。
戚以潦将刀抽出来,拿在手中,发卷坑乱的刀刃暴露在惨白灯下。
木制书桌被划开的声响从刀下渗出。
一横,一竖……
克制。
戚以潦每刻一个,茭白就默念一遍。
茭白眼睁睁看着戚以潦把书桌最后那一小块空地刻满,刀还举在半空。
这就有些慌了。
不会要往老子身上来吧?
“今晚……”手持刀的人坐到椅子上。
茭白迅速趁机解释:“三哥,我中邪了,我不知道……”
话声顿住,一滴冷汗从他脑门滚下来,不行,他不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面对的是老变态,不能用正常的方法来对付。
“我本来在房里睡觉,不知怎么走到了后院,等我清醒的时候,”茭白看白猫,它已经不吼叫了,也不吐血了,就是还在神经质地颤动。
“坟场那边……”茭白点到为止,表情尴尬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不解,“我没料到戚院长会在那里。”
书桌前的人在用刀划拉,刻上去的字迹被划花,划烂。
茭白听那声音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后颈有点痒,伤处的血流了下来,往领子里淌,他正要伸手去擦血迹,书房里就响起沙哑笑声。
“把你吓坏了吧。”
茭白一时没做好表情管理,脸上写着“你说呢”三个字,饱含着没什么攻击性的怨气。
戚以潦的笑意更深,他招手:“到叔叔这来。”
茭白留意着白猫走向它主子。
戚以潦既没看茭白的后颈咬伤,也没做出关心他脖子遭箍紧的红痕,以及他两只手被拖行的擦伤,而是托起他的右手。
食指微屈着碰到他手心,一点点描摹几条深浅不一的红印。
茭白往上翻眼皮,那是被笼子硌出来的。可见他当时混乱之中抓得有多紧,比他想象的还要紧。
真是罪孽深重。
茭白见多识广,震惊早就没了,取而代之的复杂情绪。
很不好意思地说,这算是他的萌点之一。
“戚院长做一项研究多年都没成果,压力过大,脑子不清醒,”戚以潦抚着年轻人软湿的手心肉。
“真乖。”戚以潦将刀放进他手里。
茭白没怎么揣测戚以潦的意图,就把刀收进了刀鞘里,放回架子上面,做完这个动作,他再回到戚以潦身边。
就怕晚一点,戚以潦让他刻一百个一千个“克制”,刻不好就来训诫课。
“坟场的事说了,现在说第二件事,”戚以潦缓慢地掀起眼皮。
茭白屏住呼吸,一霎那间,他眼中的戚以潦跟白猫重叠了,合成了一个怪物。
他们的眼睛一样红。淌着血似的。
白猫身上的腐烂是有形的,戚以潦则是无形的。
——都在等死,也等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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