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这场通话,最终打了两个多小时。
但他们真正语言上的沟通屈指可数。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人的时候,就陪他一下。
这是纪枣原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的道理。
说真的,高考完的这两天,他们本应该好好放纵一下。
或是出去玩个通宵,或是和朋友们激情聊天,或是蹭爸爸妈妈一顿大餐犒劳犒劳自己。
但谢夏谚被困在一场复杂的丧事里,日程繁忙,人事繁杂,连悲伤和愤怒的情绪,都不知道该如何分配。
至于纪枣原,她同样什么都没做。
就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房间里,一边翻着《呼啸山庄》,一边和谢夏谚通电话。
中间有一度,纪枣原非常担心谢夏谚的情绪,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小声问他:“谢夏谚,你吃饭了吗?”
“还没。”
“那你今天就不吃饭了吗?”
“不饿。”
意简言赅地回答完后,谢大佬似乎是担心自己的态度太过冷漠,又补充了一句:“你呢?”
“我早就吃过啦。
妈妈给我做了三文鱼刺身和茶泡饭,非常好吃,而且我已经学会了,下次你回来,我请你吃。”
“好。”
男生似乎淡淡笑了一下,“我争取早点回来。”
纪枣原犹豫了一下,又问:“……你们那边,现在是在做什么呀?”
其实,她想问的问题还有很多。
比如谢姥姥怎么会突发脑血栓?
葬礼有流程了吗?
家里人什么反应?
他现在是不是被所有人针对孤立无援?
是不是很沮丧很生气很委屈?
……等等等等。
但到最后,斟酌半天,也就只能问出口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这种时候,纪枣原竟然想,如果之前答应谢夏谚的表白的话,那么现在作为女朋友,是不是可以问的理直气壮一点。
谢夏谚回答她:“在吵架。”
“……啊?”
男生平静道:“遗产问题还没理清楚,正在吵这个。”
“不是说,有遗嘱吗?”
“嗯。
但遗嘱里的最大受益人是我。
我两边不占,所以两边都不甘心。”
“包括你亲舅舅吗?”
谢夏谚勾勾唇,语气轻嘲:“他其实才是想要最多的那一个,之前只是假装不说而已。”
“……”
这就是全员恶人的家族吗?
纪枣原觉得自己脑海里已经上演了一百多集的溏心风暴。
她咬了咬唇:“那你现在怎么办啊?”
“现在啊……现在就让他们争吧。”
谢夏谚淡淡道,“反正也没有什么意义,难道他们吵赢了,我就会给他们了?
想什么呢。”
是的。
他说的没错。
谢姥姥早就写好了遗嘱,也早就公证过了,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想要在法律面前逆风翻盘,怎么可能?
除非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把遗产继承人直接解决了。
“我的遗嘱也已经写好了。”
谢夏谚这么告诉纪枣原:“如果我意外身亡,全部财产出售捐献。
所以不管死不死,最起码从我手里,他们拿不到一分钱。”
“那他们到底为什么还要吵?”
“吵给我听的吧。”
男生漫不经心的,“可能是觉得,我会被感化和劝服吧,再加上有我母亲帮忙说话。”
纪枣原有些错愕:“你妈妈为什么要帮他们说话?”
“她和她哥关系不错,和我姥姥关系很差。”
“所以你姥姥留给你的东西,她不想你收下,想让你拱手让给你舅舅?”
“嗯。”
“怎么会有……”这样的妈妈。
后面半句话,纪枣原咽了下去。
在谢夏谚面前,吐槽他的母亲,有点不太礼貌。
“她一直来就是这样的。”
男生似乎是嗤笑了一声,“不用管她。”
……
不知道为什么,纪枣原忽然就有一点难过。
她一直以为,谢夏谚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然后顺风顺水长大,属于基因好、家庭条件好、情商也高的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上天宠儿。
但现在才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父亲这边亲戚众多,母亲那边家族庞大,看似所有长辈都很宠他,可实际上,他只是自己一个人。
其实从他一个人住这点就看的出来了。
正常人家的小孩读高中,怎么可能父母全不在身边,就给他买个房子放那,然后找个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
就像一个不言不语的留守儿童,风轻云淡接受所有人情冷漠。
“对不起。”
纪枣原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泪意眨回去,“我以前竟然还以为你过的很好,真的对不起。”
她难过地说:“实际上你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谢谢你的安慰,我忽然心情好多了。”
“啊?”
“总之,”
谢夏谚顿了顿,淡淡弯起唇,“你好好玩,不用担心我。”
纪枣原抿住唇。
好,她会好好玩的。
她要去沪市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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