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
男生的语气很平静,“她在信里说,今年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看见了你。”
“……”
纪枣原愣住了,“为什么看见了我,会她很高兴?”
“可能,在这之前,她一直担心我会孤独终老吧。”
谢夏谚淡淡一笑,“其实,老人家年纪已经很大了,两年前还做过一场大手术,对于死亡这件事,全家人包括她自己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纪枣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那么片刻,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同样年纪很大,身体也不是太好的奶奶。
然后迅速把奶奶的身影从脑海里驱逐开。
——这种事情,连想一下,她都觉得要流泪了。
“谢夏谚。”
她轻声问,“你是不是很难过?
你哭……哭了吗?”
“……难过这种事情,不一定非要像演话剧一样摆到台面上来。”
男生非常冷静,“你哭再大声,如果只是哭给自己听的,那没有意义。
不仅没有意义,还没有道德和良心。”
这段时间,谢夏谚几乎见识了这世上所有能表现出来的悲伤形式。
嚎啕大哭。
大吵大闹。
自杀晕厥。
每一种都声势浩大,恨不得马上就跟着老人家一起在地下相聚。
然而哭闹之下,是肮脏的几乎盖不住的丑恶嘴脸。
以至于那些眼泪也变成了地沟油,色泽焦黑,散发着难闻的下水道臭味。
谢夏谚想,与其这样,倒不如在灵堂前大笑三声,还来的敞亮一点。
姥姥在世的时候,最疼的是谢元洲,其次是大舅舅,对母亲怀有最深的愧意。
至于对他,不是没有爱,也不是不为他着想,只是,一个人的心思就那么多,人多了,就不够分了。
投入成本这件事,这感情上同样成立。
所以爱的越来越爱,不爱的越来越不爱,久而久之,老人家在他身上放的算计,要远远高于关心。
但谢夏谚没有计较。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人家在信里写的那些话,表达的愧疚和悔恨,就算只有一半的真心,也足够让他释怀了。
谢夏谚也是个正常人,人心都是肉长的。
他既不是反社会人格,也没有情感障碍,甚至比起大部分人来说,要更加的柔软。
对于只是一起比过赛的队友,他都能予以援手,那对于一个从小养育他长大的亲人,他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只不过是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对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残忍地碾碎了他本该有的温柔和善意。
他谢夏谚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罪魁祸首不是任何人,只是谢姥姥而已。
……算了。
都过去了。
如今已经生死两隔,再去计较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
谢姥姥去世之后,谢夏谚实现了他对老人家的所有承诺。
和谢元洲之前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
帮他摆平了一个国外富二代,阻拦了一次他踏入毒品深渊的脚步。
该给舅舅和母亲的,一分没少,也没计较零头。
对于家里所有人明里暗里的嘲讽、谩骂、挑衅,他一句都没理会,全当听不见。
只求安稳走完这场葬礼,给老人家最后的安宁。
甚至谢家的大宅子,虽然所有权在他手上,但他并不打算回去住,把支配使用权给了谢爷爷,让他安心住到百年后。
一件一件的事情迅速了结,谢夏谚的情绪也跟着平复了很多。
他认为他已经做了该做的,甚至多做了一部分他没必要做的。
那么,多余的愧疚、不安、自责……再也不需要有。
关于未来,他以前没有想象过,也没有什么兴趣去想。
但现在,他已经提前预设好了。
那是另一个家的模样。
有的时候,谢夏谚会觉得,人之所以要恋爱结婚,繁衍后代,或许就是因为,想要自己亲手创造一个温暖的、美好的庇护所。
如果以前没有,再企求也得不到,那不如自己去建造。
很幸运,他遇到了纪枣原。
“谢夏谚?
谢夏谚?”
女生疑惑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过来,打断他的思绪,“你有听见我在说话吗?”
“……你说了什么?”
“哎呀你怎么握着手机都不认真听呢……算了,我就是说,我们可以先谈地下恋情。”
纪枣原构思的很好,“因为我觉得你们家的亲戚都不是很好说话,所以,为了避免他们拿这个做幌子,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你,不然我们先偷偷地谈。
等这件事过去一段时间后,再公开,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
他挑了下眉,“不怎么样。”
“但是你的那些亲戚……”
“怕他们做什么。”
男生勾起唇,,“你别忘了,你可是九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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