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没碰长头发。”
她笑着接:“确实手生。”
以前他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她缠着让他帮忙绑头发,十次里他还是会应个两三次的,现在这个绑的松松垮垮,估计再过一会就散了。
沈晏清笑笑,抬手帮她整理。
她忽然说:“沈晏清,那个时候你没能救起我,你有没有后悔。”
他的手顿了一下。
没等他回答,她道:“我没有。前几天晚上,灯墙倒下来的时候,我没有救你,我不后悔。”
她说:“很奇怪的,当时是很难过,可是后来冷静下来,脱离了那股情绪,我想的更多的竟然是——扯平了。”
沈晏清呼吸滚烫,手停在她马尾处,没动一下。
他动了动喉想说话,她没给他机会,又笑了下:“其实说到底,你有什么错,归根究底你只是不喜欢我。我是不招人待见,但那么多人,想知道总能听到几句。那天你不是故意不救我,我早就清楚,这么多年耿耿于怀,为的不过是一个耿耿于怀的由头。”
这几年,所谓的痛恨,追根究底不过是求不得三个字而已。
她似叹又似笑:“扯平了没什么不好。挺好的。”
静了三秒,程隐垂了垂眸,又道:“我想回房。”
她蜷着腿不动,沈晏清明白她的意思。喉间滚了滚,说不清的闷重和酸涩一齐涌上来,最后还是将将咽了下去。
沈晏清没二话,放下梳子,走了两步俯身抱起她,送她回房间。
将她轻放在床上,她的睡姿不变,侧躺微蜷,默然阖眼。
沈晏清坐在床边,一直看着她。
他忽然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她睡觉的样子,安静,沉稳,平和。更喜欢抱着她,每当在她背后圈住她的时候,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缓有力,像是在证明告诉自己,他正抱着她,拥她在怀里。
舒家的情势如何,程隐不是很清楚,但舒窈回国的消息还是知道的。并非从沈晏清处得知的,而是在网络一干媒体的报道下,不知道也知道了。
机场图里的舒窈打扮低调,衣着全是浅色调的,戴了帽子和眼镜,没化妆,露出来的半张脸气色不大好。因她回国,网络上又聊起了她哥哥出车祸的事,没多久沈晏清收到消息,告诉程隐:“舒哲的下半辈子,要和假肢一起过了。”
对于他,程隐真的打心眼里同情不起来,眼下沈晏清还在办着会要舒家老命的事,于是她没发表意见,象征性嗯了声。
除了舒哲,沈晏清还给程隐带来了另一桩消息。
杨钢的骨髓捐献者找到了,那个人他们都认识——孙巧巧。
程隐听到的时候有些愣,她飞去l.a之前孙巧巧曾给她打过电话关心小杨钢的病情,她略交代了些,当时完全没把孙巧巧也纳入配对人选。沈晏清说是孙巧巧自告奋勇,主动联系的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他便让人拿去测了,这几天才出的结果,也是意外之喜。
能把这个大难题解决,杨钢的手术日期可以提上日程,程隐别提有多高兴,把孙巧巧约出来请人家吃了顿饭,接上被送离公寓好些天的杨钢,四个人见了次面。
沈晏清办事自然是有效率的,直到正式手术等在手术室门外,程隐还有些恍惚。
进手术室的前十几分钟,换上病服躺在病床上还没被推进手术室的小杨钢问她:“姐姐,我还能再见面吗?”
简单一句话教程隐酸了鼻尖。
她给他肯定答复:“能,当然能。”
他又问:“孙姨会不会很痛?”
她说:“你别多想,姐姐也给晏清哥哥捐过骨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他不是也好好的?你们都会没事,等病好了,我和孙姨带你去玩,你乖乖听话,哄她开心她就一点也不痛了。好不好?”
他重重点了点头。
手术室上的灯一直亮着,程隐和沈晏清两人双双坐着,静默无言。
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她没话找话:“你那个时候害怕吗?”
“当然怕。”他承认得很坦然,“怕睁不开眼,怕再也醒不过来,怕闭上眼睛的前一秒就是最后一秒。”
“我除了手术后平躺着不能动的那几十分钟,其它的印象都不深。”程隐笑了下,“算起来,你身体里至少也有些东西是我的,我还是债主。”
“说得也是。”沈晏清淡淡弯了下唇,捉起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摁在自己的左心口,“不过不是别的,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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