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从车里跳下来,满脸堆着笑,大惊小怪地嚷:“程老板,你们不是去逸阳了吗?怎么跑来省委了?”
老唐一直称程子华叫“老板”。据说这是官场里现在最流行的一种叫法,大家都把自己的领导称作“老板”,以显得接地气。
这种不伦不类的称呼曾经被上面叫停过。但大家在私下里还是这样称呼。
老唐这样叫程子华,就显得说不过去。毕竟两人不存在上下级关系,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
但老唐还是坚持这样叫,无非就是故意凸显程子华的身份与众不同。
程子华笑道:“唐哥,你少大惊小怪。今天本来是去逸阳的,临时被安排来省委了。奇怪吗?”
“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老唐笑呵呵道:“大老板接见你们了?”
程子华嗯了一声,问他道:“你上次说,有个地方的鱼好吃。我和一山都还没吃饭,你带我们去吃鱼去。”
老唐爽快答应道:“好啊好啊。我先打个电话,看人家家里有不有货。没货,去也是白跑一趟。”
老唐去到一边打电话,许一山小声对程子华说道:“程市长,要不,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明早我们还得赶去逸阳市集合。”
程子华大大咧咧道:“放心,耽误不了事的。”他压低声道:“一山,这鱼可不是普通鱼。它俗称‘河老虎’,绝对的野生河鱼。它是吃其他小鱼长大的,肉质鲜美,世间少有的美味。”
许一山当然知道“河老虎”是种什么鱼,其实就是本土野生鲶鱼。
他爹许赤脚时代,这种鲶鱼遍布大小河流,山塘堰谷,是一种被视为野鱼的存在。不受待见。它与后来引进来的一种外貌极其相似的埃及塘鲺没有太多的差异。只是埃及塘鲺靠吃各种腐败的动物尸体长大,而河老虎却只吃活食,绝不吃腐肉。
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埃及塘鲺有八根胡须,俗称八须鱼。而河老虎只有连根胡须,每一根胡须都代表着它的灵魂。
茅山的28座水库里,都有河老虎的影子。许一山曾经在无修水库见过一条最大的河老虎,体重达两百余斤。单是两根胡须,就装了两大海碗。
河老虎在什么时候成了不可多得的美味,已经很难考证了。但现在想吃到真正的河老虎,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横穿衡岳市的香水河,下游就是中部省省城所在地桔城市。香水河里有河老虎,但需要经验无比丰富的渔民才有机会捕捉得到手。
老唐带他们去的地方,并非是豪华酒楼,甚至都不算是专业吃饭的地方。而是一艘木船。
打完电话的老唐兴冲冲地转过身来,压低声道:“兄弟好口福,有货,还是大货。”
许一山不想扫了他们两个的兴,只好上了老唐的车。
老唐将车停在河边的一个停车场,招呼他们道:“走,我们去河边等,他开船来接我们。”
等了快一个小时,便看到香水河里一条渔船撕开水面,突突突过来了。
船靠岸,船上一汉子搭过来一条木板,招呼他们上船。
老唐领头,程子华随后,许一山走在最后,上了一条有如舢板一样的小渔船。
这种船过去在香水河里随处可见。是沿岸的渔民寻找生活的基本工具。香水河禁渔后,这种小船被集中管理起来,用铁链锁在河边不许下河捕鱼了。
船上一个拱形雨篷,隐约可见里面铺着铺盖。
船尾,一个面容娇俏的少妇在掌舵。她看见客人上了船,将船退后了几米,突然加大了马达,小渔船便劈浪而去。
老唐显然与船主很熟。他递给船主一根烟,笑嘻嘻道:“老弟,货在哪?我看看。”
船主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显得精壮干练,他一辈子都靠在香水河里捕鱼为生。与老唐是老朋友了。
船舱里一个猛火炉,几条木凳,外加一张圆形的小桌子,简单而且简陋。
许一山好奇地问:“现在还可以捕鱼?”
程子华笑笑道:“规矩只会吓住一些胆小的人。胆大的人,无视规矩啊。”
许一山苦笑道:“你的意思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程子华笑了笑,“话也不能这样说。这只不过是告诉我们一个常理,人要学会在逆境中生存。你看人家于小二,祖辈都靠这条河生存。突然不让他们捕鱼,要求他们上岸。你知不知道,这些渔民在岸上是没有土地的,甚至有些渔民想在岸上建个房子的地方都没有。你说,他们靠什么活?”
许一山狐疑道:“不是禁渔期间,国家给予补贴了吗?”
“补贴能有多少钱啊。”程子华感叹道:“如果他们没有其他的生存之道,单靠那么些补贴,怕都会饿死。”
从程子华的话里,许一山知道他与渔船的主人也相熟,而且知道船主叫于小二。
暮色愈来愈浓,两岸的灯火倒影在河面,星星点点,恍如满天繁星。
已近深秋,河风拂面,开始有了凉意。
于小二迎风站在船头,他敞开的衣服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
许一山与程子华坐在船舱中的木凳上,而老唐却去了船尾,与开船的船娘在说笑。
他偶尔去看一眼船尾,尽管光线微弱,他还是发现老唐与船娘挨得很近,状态显得无比亲密。便没多看了,心里在想,老唐当着人家老公的面这样,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许一山好奇地问:“我们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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