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是军医吗?”
耳后传来少年郎的声音,和那春风一样,也是热气腾腾。
奚长生却突然领悟到一件事——从声音的位置判断,少年郎竟是没他高的。
“小郎君?”
少年郎又唤他,唇间喷来的气息更近了,奚长生“啊”一声,忙偏开脸让了让,应一声“是”后,眼眨得飞快。
少年郎噗嗤一笑:“你不用这么紧张。”
奚长生涨红着脸道:“我心里并不紧张,只是身体不由我控制罢了。”
少年郎扬眉。
奚长生握拳抵唇,咳一声道:“我叫奚长生,还未请教……小恩公姓名?”
少年郎心道恩公就恩公,干什么加个“小”?
瘪瘪嘴,应道:“口天吴,人云会。”
吴会?
吴谐音“无”,搭一个“会”,岂不是什么也不会了?
奚长生蹙蹙眉,心道“吴”这姓氏实在不好取名,生生埋汰这位枪法惊人的小恩公了。
褚蕙今日在归队途中救下一个小军医,小军医白白嫩嫩,五官精致,左眼眼尾底下还生着一颗红痣,任凭如何看,也不像这行伍之中该有的人。
褚蕙怀疑这人莫不是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假扮郎君的小娘子,然而她把他拉上马,环着他往前线去时,把他滚动的喉结看得一清二楚。
他个头甚至还比她高,肩也比她阔,下颌处还隐约有剃不干净的胡茬。
他应该是个货真价实的郎君。
褚蕙这么想,另一个疑惑不禁又浮上心头——这五大三粗的戎行里,怎么会冒出来这样一个嫩生生的小郎君?
三日后,褚、贺两家联军在燕京城外取得首胜,主帅犒赏三军,是夜,大本营中欢声如雷。
褚蕙趁着战友去赴宴的档口,偷偷在帐中洗净身上血污,简单把外伤包扎后,换上干净的戎服走出来。
帐外篝火冲天,幢幢人影里,有人招呼她:“小吴,那边有人找!”
褚蕙展眼望去,一杆招展的旌旗下,奚长生挎着个药箱默默站着,火光映在他黢黑的眼眸里,令他目光格外真诚、热烈。
褚蕙愣了一愣,上前。
奚长生站在黑暗处,看着褚蕙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她今夜没有穿戴甲胄,一身干练的戎服把整个人收得格外精神,也格外瘦小。
几乎还不等她来到自己跟前,奚长生便已做出了判断——她是真的没有自己高。
但,她也是真的很飒,哪怕此刻没有银枪和战马。
褚蕙一拳打在发懵的奚长生肩上,后者一个趔趄,站稳后,怔道:“你打我做什么?”
褚蕙道:“你盯我做什么?”
奚长生脸上又迅速有红潮涨起,眨着眼撇开脸,咳嗽一声。
褚蕙故意探头:“你嗓子不好?”
“……”奚长生因为她突然的靠近心头猛撞,后退一步,板脸道,“没有,你……突然打我,我有点不习惯。”
褚蕙抱臂,静静地盯着他笑。
奚长生被她盯着百般不自在,只能闪开眼看别处,瓮声道:“大战刚结束,小恩公你……有没有受伤?”
褚蕙瞄一眼他挎着的药箱,心头暖流涌动,道:“一点小伤,不碍事,我都处理好了。”
奚长生听得她到底是受伤的,脑海不由浮现那些骇人的画面,焦心道:“我还是给你看看罢。”
奚长生说罢,便预备动手了,然而褚蕙突然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一步。
奚长生撩眼,夜色里,她凤眸依然笑意流转,然而口吻坚决:“真不碍事,你要想报答我,就请我喝一壶酒吧。”
一刻钟后,奚长生去而复返,他仍是挎着药箱,但他不再气定神闲地站着,他气喘吁吁,额头坠着密麻麻的汗。
褚蕙看他的目光变软,指一指别处。
奚长生朝那黑黢黢的地方看去,一愣:“去那儿?”
褚蕙点头:“是啊,黑黑的,两个人,才像约会嘛。”
“……”
奚长生心想: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夜阑浓黑,天幕繁星如水。
营帐东侧的一座小山丘上,月华浓郁,人声寥落,奚长生把一壶酒从药箱里取出来,犹豫地道:“大将军今日有令,军中不可饮酒的。”
褚蕙哪里管他,伸手就抢过来。
“既不可饮酒,那你还给巴巴地给我送来?”
褚蕙戏谑他,扬首便喝了一口。
奚长生红着脸,默默想:报恩罢了,懒得跟你计较。
绵柔的琼酿里浸着一丝淡淡苦香。
是他药箱里的苦香。
药的苦和酒的烈掺杂在一起,从喉咙灌至肺腑,冲荡着身体里的浊气、冷气。
褚蕙揩嘴,朝他一笑:“还挺好喝的。”
奚长生没看她,目光垂在脚前的小草上,严肃道:“给大将军知道是要罚的,你少喝点。”
褚蕙便把酒壶递给他:“那你也来两口?”
奚长生看向那壶嘴,也不知刚刚褚蕙喝时嘴是凑上去的,还是没凑上去的,一时思绪纷纷。
褚蕙看他不动,便又要顾自喝,奚长生忙抢过来灌了一口。
“咳咳——”
立刻呛得脸红。
褚蕙忍不住打趣:“喝口酒就呛成这样,你怎么跟个女郎似的。”
“我才不是女郎。”
奚长生闷声反诘,揩干净嘴角酒渍后,强调,“你有的,我都有。”
褚蕙心道那可不一定,忍不住又瞄他一眼。
小郎君白绸束发,泛红的脸在月照下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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