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箭箭镞上生着倒勾,稳稳地嵌在肉里,离心脏只有毫厘之偏。
要拔这箭,就必须解了束胸,褚蕙奄奄一息地被送往军营救治时,想起奚长生的话,用昏迷前的最后一口气喊了他的名字。
——长生,长生……
焦急得连姓氏都来不及喊了。
醒来时,帐中灯影绰绰,一人坐在榻前,用白绸束紧的发髻微微松散,昔日光彩照人的一张俊脸笼着忧心憔悴。
褚蕙动了动苍白的唇:“箭拔了……?”
奚长生定定地看着她,不讲话。
褚蕙径自动手去摸,摸完后,蹙紧眉地道:“你没帮我把束胸缠回来啊……”
这种时候喊他,叫他,除治伤以外,不就是派这用场的吗?
奚长生给她一本正经的话气得呼吸粗重:“我说了,那里是不能乱缠的。”
褚蕙知道,但她望着帐顶,苦恼地道:“但我是女郎啊。”
奚长生含泪道:“女郎怎么了?
女郎就不能堂堂正正地披甲上阵,保家卫国吗?
“就非得缠着那些东西,扮做男人的样子,才有资格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吗?
!
“既然都是上阵杀敌,就不该再有什么贵贱之别,男女之分!日后那东西,你休想再碰了!”
帐中岑寂,奚长生掷地有声,他似乎是第一次这样大声地对她说话,第一次这样斩截有力,激动不已。
褚蕙怔怔地望过去。
烛光里,两人视线交汇,奚长生涌动在眸中泪水夺眶。
褚蕙一惊:“你别哭啊……”
奚长生别开脸,声音沉沉:“我没哭,是眼睛想哭,我管不着它。”
“……”褚蕙一时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她看着榻边转头抹泪的小郎君,片刻后,终于还是笑了。
“不许笑我。”
奚长生严肃地道。
“我不是笑你。”
褚蕙也严肃认真地回答,“我是在想,要是日后不扮做男人,给别人知道我这女郎跟一大帮男人同吃同睡过,那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嫁出去了?”
奚长生闻言一震。
褚蕙看着他,等他回答。
奚长生喉结在暗处滚了又滚:“从军之人不拘小节,不会……在意这些。”
褚蕙目光凝着他不放:“可我不喜欢五大三粗的军人,我喜欢白白嫩嫩、斯斯文文的小郎君呢?”
烛火跃动,奚长生的喉结跟着动,橘红烛光把帐里染得昏红,奚长生耳根、脖颈也跟着红。
褚蕙伸手在他衣袖上一拉。
奚长生立刻颤了一下,继而瓮声:“那……那你看我,还、还成么?”
褚蕙眼梢藏着笑:“你脸别得那么远,我看不到啊。”
“……”奚长生沉默少顷,僵硬地转回头来。
褚蕙盯着他爆红的小俊脸,道:“你不白了。”
奚长生咬牙。
褚蕙失笑,笑声越来越大,奚长生盯向她颤动的胸脯,恼道:“不准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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