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一年来从没人跟她举荐过?
神飞天外刹那,荼白送来一句嘲弄:“原来是褚家的人……”
及时召回嘉仪帝姬的魂魄。
忠义侯府,褚家的人,哦,便是那丢盔弃甲,灰溜溜奉命回京的边关败将了。
容央醒神,腹诽此人无能至此,这一身气质,倒还格外嚣张,又想起下午在桥下被他取笑的事,心中更感不快。
审视片刻后,容央冷然开口:“将军今日,可曾听到什么?”
是问刚刚门外,也是问先前桥下。
褚怿对上那故作威严的眼神,声音平直:“不曾。”
哼,倒是识相。
容央挑眉,心里忖度顷刻,视线又一次从他脸上略过。
心里的不快并没有完全消散,但不知为何,在他不声不言的注视下,她竟有种无处发作、无法发作的局促感。
甚至,脸颊、耳根都快要烫起来了。
见鬼!
定是这酒气实在太呛人,太令人窒息的缘故。
容央如此断定,扬颔道:“如此甚好。”
扔完这一句,便领上人扬长而去,去时,纤纤玉手仍抵在鼻端。
夜风徘徊廊里,一地光痕纷乱,褚怿盯着那傲然的背影,唇微扯,靠回栏杆。
殿里欢声不衰,远处游人哄闹,前去吩咐御厨加餐的小内侍急匆匆赶回……褚怿闭着眼靠在原处,扬起脖子,吹着这浸满了欢声笑语的风。
眼皮上时有不知从而来的光斑掠过,或稳稳静静,或跌跌撞撞。
耳畔也是,倏而如沉烽静柝,冷冷清清;倏而如穿云裂石,撼天震地。
周遭酒气忽重一分。
褚怿掀眼。
廊柱边,双颊微红的殿前司诸直都虞侯谢京往他肩上一拍,笑弯腰道:“你是属鹰的吧,警惕性这么强?”
褚怿盯着他,笑而不语。
谢京靠在柱上,扬眉:“酒还没散完?”
又拿下巴指指殿内:“都在嚷着寻你了。”
褚怿转身,改为面朝廊外而站,一只胳膊搭在栏杆上,语气懒散:“没。”
谢京知他烦郁,“啧”一声,凑近道:“那姓孙的就是个嘴欠的蠢货,你又何必理他。”
褚怿凝望廊外夜景,想起先前殿里的不愉快,探手往衣襟里一掏,谢京盯过去:“什么东西?”
褚怿把纸包里的东西咬走一块,剩余的丢给他,谢京接过来,打开一看,啼笑皆非:“不是吧,褚悦卿,都这么大了你居然还没戒掉这东西?”
褚怿叼着一块饴糖,没应。
谢京捏着那包糖忍笑:“十五岁领兵破阵,十八岁三立奇功,如今名震疆场的定远将军,居然还没能戒掉小时候一哭就要吃糖的习惯,这要是传出去,恐怕连鬼都不信吧?”
褚怿一边腮帮鼓起,糖已在嘴里,闻言答:“你可试试。”
谢京识趣道:“不敢自取其辱。”
褚怿笑。
谢京也往栏杆上靠来,想了想,还是拿了块糖吃下。
他自幼跟褚怿相交,知道这人有个鲜为人知的怪癖——一哭起来,便要吃糖。
后来慢慢长大,就发展为郁闷的时候、走神的时候、乃至思考问题的时候也要嚼块糖在嘴里。
十年前,他随褚四爷赴边关抗敌,他这老友便是送了包饴糖以作饯别。
原以为在疆场摔打十年后,吃糖的习惯早成了这铁血男儿的一桩旧癖,没想到非但没好,反而还像变本加厉了。
念及此,谢京想笑,可嘴角刚咧开,又不禁皱了眉头。
饴糖化在嘴里,是丝丝绒绒的甜,然而如不是心里苦,这糖于褚怿而言也无用武之地。
心念一转,谢京开口道:“这些年,大内形势不比以往,自韩相下台后,朝中明争暗斗,范申分朋树党,如今已位极人臣,大半朝臣唯他马首是瞻。
每回跟辽、夏交锋,这帮人不是胡乱掺和,就是打着‘劳民伤财’、‘兵久生变’的名号想方设法给军方拖后腿,大鄞打的败仗多了去了,你那一仗,实在算不上什么。”
夜风吹动檐灯,褚怿眸底明灭。
谢京又往他肩上一搭,笑道:“别想了,败仗虽多,可我大鄞国富民强,纵然求和,也无外乎是多交些岁币。
花钱消灾,于边关将士而言,未必是一桩坏事。
倒是你,十年没回来,可得好好看一看这盛京繁华。”
一面说,一面往底下灿如白昼、鼓乐齐鸣的金明池夜景指。
夜色很浓了,然苑内依旧人欢马叫,东边搭台唱曲,西边聚众相扑,张灯结彩,红飞翠舞,丝毫不输宝津楼里各场夜宴的繁华。
褚怿看在眼里,没做声。
谢京似又想起什么,便道:“对了,刚有内侍来传话,说一会儿嘉仪帝姬要给王忱赏一道珍馐,算算时辰,差不多了。
嘉仪帝姬可不是寻常人物,咱大鄞的第一美人哪,能得她赏赐,不亚于得官家青眼,所幸这王忱也是个大方的,咱一起去瞅瞅,指不定能分一杯羹!”
提及这茬,褚怿眉梢微动,想起灯下那个娇蛮的少女,扯唇一笑,拉开谢京的胳膊:“你们慢慢享用吧。”
谢京“诶”一声,瞪着往外的男人:“哪儿去啊你?”
褚怿不回头,朝后摆手:“楼外逛逛,看一看这盛京繁华。”
夜色朦胧,喧阗欢声与这边一水之隔,褚怿爬上山丘,走进一座六角亭。
亭里无灯,倒是树影层层,幽幽惨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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