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地抬头。
她心中惊骇无比!
依旧坐在浴缸边缘,窒息般的漆黑阴影深深笼罩住越璨的全身。
“我的母亲……在那一晚……也死了。”
又重复了一遍。
嘶哑的声音,仿佛终于撕开那干涸已久的伤口。
很久之前,鲜血尚未来得及流出,便已被封存。
汩汩的血,在苍白的伤口之下腐败发臭。
于是扭曲,仇恨,从血腥里生出罪恶的花。
此刻。
将已腐臭的伤口扒开。
鲜血早已暗黑。
凝固。
虽然不可能得到她的谅解,他却终于从窒息的深渊里喘出一口气!是他,将一切搞砸。
是年少轻信的他,将离开的消息告诉了越宣,而越宣,将这些告诉了谢华菱!
“那晚,知道父亲将要带着母亲和我离开,谢华菱勃然大怒。
越宣把我家的地址也告诉了谢华菱,于是谢华菱带人闯到我家。”
应该是大排档那次,他将吃坏了肚子的越宣带回他家。
就是那时,越宣知道了他家的地址。
他的手指死死握紧。
“那时候,家里只有我母亲一个人……”
雨丝纷飞。
小巷拐角处,少年的他难以置信地听到从手机那端传来的越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声线,他无法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
呆怔着。
不远处的窗台正在绽放着美丽的蔷薇花。
温暖的灯光透出来。
一仰首。
他便可以看到他的幸福。
雨中的小巷雾气四起,路面积了水,少年的他疯狂往家的方向跑!一盏盏昏暗的街灯,夜色如魅影,路上没有车辆,没有行人,脚下不住打滑,他拼命飞奔,某种莫名的不详预感将他的心脏死死攫紧!
母亲柔弱善良。
就算当年是谢老太爷强逼着拆散了她和父亲,她孤苦无依地生下他,独自将他抚养长大,对父亲也没有任何怨言。
同父亲重逢后,她沉浸在幸福中,反而开始觉得不安,开始觉得愧对谢华菱和另外那个孩子。
有几次,母亲不安地问他,她这样跟着父亲,使得父亲想要离开那个家,会不会是不道德的。
他回答母亲说,那是父亲的决定,如果父亲在那个家里不幸福,当然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他对谢华菱任性跋扈的名声早有耳闻。
至少,越宣从小就体弱多病,跟谢华菱疏于照顾肯定脱不了关系。
这样的女人,连自己的儿子都漫不经心,又怎么可能留住丈夫的心。
少年的他在雨雾的街道上狂奔!
为什么!
原本已经准备就绪,突然间一切变得混乱!谢华菱知道了,那父亲还能走得成吗?
蔷薇还在等他……他的母亲,他柔弱的母亲,此刻是否已经在面对谢华菱的怒火?
她能承受得住吗?
为什么,为什么越宣会告密!
为什么——!
不知将会发生什么的恐惧,白茫茫的雨雾,伸手不见五指的尽头,心脏仿佛要迸裂的奔跑,那种恐慌,那种害怕……
“……等我赶回去的时候,”越璨闭上眼睛,“母亲被人从高高的楼梯推下去,地上一大滩血。
终于等到救护车,母亲已经不行了。
她的脸肿得很高,上面是被打得青紫的巴掌印,鲜血从她的嘴角涌出来,一股股的,像溪流一样,她甚至没办法再跟我说一句话,就死了。”
看着浴缸边表情木然的他。
叶婴心脏紧缩!
她从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窗外是冰凉的雨,骤明骤暗的闪电,他的声音呆滞平板:
“警察说我母亲是自己意外坠楼,把谢华菱从警局放走了,我闯进谢家想要让她为我母亲偿命,却被抓进警察局,关了十五天。
再后来,我被谢家的保镖押送到了意大利一所管理异常严格的私立学校,护照被收走,所有身份的证明也都没有。
像在监狱一样,我与世隔绝地在那里呆了一年后,才知道,父亲在我的母亲去世后的第六个月,也去世了。
而你的消息,我得到的更晚。”
轰轰的雷声渐渐走远。
屋内漆黑一片。
揪紧裹缠在身上的白色浴巾,叶婴默默望着阴影中的越璨,良久,她僵硬地说:“这些,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越璨似乎扯了下唇角:“告诉你,让你可怜我?
或是求你原谅我?
呵。
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明白,越宣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
他可以用很长时间来伪装,伪装得纯良无害,伪装得让你放下心防,而当你开始信任他,他不动声色的一句话就可以将你出卖,将你毁灭。”
打个寒战。
她的嘴唇渐渐发白。
窗户是打开的。
肆虐的大雨被风吹进来,冰凉刺骨,窗外的蔷薇枝叶在雨中狂乱地摇晃,膝盖上的毯子已经被雨水打得湿透。
宽大的双人床上空荡荡的。
越宣独自坐在轮椅里。
没有闪电,没有雷声,深夜里只剩下滂沱的大雨。
浑身湿透,背脊笔直,越宣望着那雨中萧瑟的蔷薇。
没有脚步声,没有她来,他等了很久很久,神情里渐渐有一抹惨白的笑意。
这晚,叶婴没有回去。
她留在了越璨的卧室。
一张大床,黑色真丝的薄被里,越璨躺在左边,她躺在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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