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婴自昏迷中醒来的时候,病房里除了护士,就再无一人。接下来的几天,她的身体慢慢恢复,可以坐起来,可以试着下地行走,病房里始终冷冷清清的,除了那个护士,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来看过她。
没有水果。
没有花篮。
仿佛她已经被所有的人忘记了。
颈部戴着固定的颈托,叶婴坐在病床上,望着雪白床单上静静躺着的手机。几天了,她的手机没有响过一次。轻轻吸了口气,她拿起它,按下号码,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的振铃音。
直到——
那端被人接起。
“喂?”
吃力地将手机放到耳边,叶婴提着气,用轻快愉悦的声音说。
“叶小姐。”
声音里有合宜的微笑,竟然又是谢浦。叶婴心中一坠,这是几天来,她给越瑄打过去的第五通电话,每次都是谢浦在接。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打的时机不对,然而次次皆是如此。
“二少在吗?”
她温声问。
“二少现在正在休息,”谢浦的声音亦是温和煦暖,“叶小姐,有事您可以告诉我,我会帮您转告给二少。”
叶婴默默望向窗外的晚霞,顿了一秒,静声问:
“二少最近身体还好吗?”
“二少一切都好。”谢浦回答说,“上次您打来电话之后,二少说,请您静心休养,不必担心他。”
“那么,”她微笑着说,“可以麻烦你,等二少睡醒之后,请他给我回一个电话好吗?”
“好的,我会同二少说。”
她正听着谢浦这样回答,手机那端,忽然又传来一个女声甜美喜悦的声音,仿佛刚刚推门进来——
“瑄,你睡醒了!啊,怎么坐在窗前呢,今天天气有点……”
下面的话语被人遮盖住了,叶婴没能继续听到,但是她已经可以听出那个女声是属于谁的。
“叶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谢浦客气地问。
“没有了,谢谢。”
叶婴笑了笑,挂掉了电话。
是哪里出错了呢?病房窗外的霞光美丽温柔,她皱起眉心,细细思忖。护士对她说,她昏迷的时候,二少曾经进来看过她一次,只是没等她苏醒就离开了。
不该如此啊。
病房里冷冷清清的,寂静得似乎都有回音,她苦笑一下,信手打开电视,让热闹的声音充满房间。
“……身为国际著名时装设计大师森洛朗的独生爱女,森明美一手创立的高级定制女装品牌‘森’,前日于银座购物广场最繁华地段隆重开业。开业当天盛况空前,前往出席的嘉宾们星光熠熠,有上届金马影后……”
屏幕中,无数的明星,无数上流社会的贵妇名媛,无数的记者,“森”的开业俨然是时尚界的一件盛事。大红的绸缎剪开,森明美一身华美的曳地长裙,同明星们站在一起,笑容如花地被星海般的闪光灯罩住。
“二少,白天的时候叶小姐打来过电话……”汇报完最近集团内的事务,谢浦小心斟酌了一下,又提起这件事。漠然地坐在轮椅中,越瑄仿佛没有在听他说话,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房门被轻轻关上。
疲倦地控制着轮椅,越瑄缓缓行到落地窗前。月光下,粉红色的蔷薇花已经大片大片地枯萎了,只剩下几朵开至荼蘼的蔷薇花仍在枝叶间苦苦地支撑。
目光漠然地望着这片蔷薇。
谢宅所有的蔷薇花,都是越璨种下的。一年一年,从越璨来到这里开始,先是在花园的道路两旁种下绯红色的野蔷薇,再让白色的蔷薇花攀爬满泳池边的凉亭,渐渐地,到了初夏,无处不是盛开的蔷薇花,各种颜色,各式品种的蔷薇。后来,将园子里各处都已经种满蔷薇花的越璨,终于在他的窗外也种下了这一片花海般的粉红蔷薇。
“哥,你还爱她吗?”
望着越璨沉怒的背影,越瑄的声音轻若窗外无声的雨丝。听到这一句,越璨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越瑄才听到他毫无情绪地回答说——
“不爱。”
夜风吹动窗帘,越瑄一阵猛烈地咳嗽,眼底涌上浓浓的倦意。不再爱她了吗?那么,这一年年种下的蔷薇,浓烈绚烂的蔷薇花海,越璨又是为了谁呢?
是的。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当暴风雨中,她钻进他的车内,当他看到被雨水淋湿的画夹上,那朵微微闪着银光的蔷薇花,他便知道她是谁了。她处心积虑地接近他,对他用尽各种诱惑和温柔。
巴黎的街头,薄薄的霞光中她半蹲下来,挡在他的电动轮椅前,微笑着对他伸出右手,说:
“嗨,你好,我是叶婴。”
“……我无数次在梦里见过你。只是梦里你的模样都不大清楚,最清晰的只有你这双眼睛……”
她咯咯地笑着,仰着头,如同盛开的蔷薇花。
“所以,我们是命定的缘分,对不对?或者,我们有前世的羁绊,今生必定相遇……”
“既然她已经放弃你,那么,”在蔷薇盛开的那一夜,她弯下腰,轻轻吻在他苍白清冷的唇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在他的面前,她温柔似水、热情如火。这是一场她演出的戏,他任着她尽情表演,甚至,任由她一点一点亲近他的身体。他想知道,为了她的计划,她究竟可以付出多少。
而越璨。
又可以忍耐多久。
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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