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崔嬷嬷含着眼泪颤声说道,“老奴无能,辜负了太太的嘱托,叫姑娘委委屈屈地过了这么些年……这里头是当年太太及笄时,您外祖父托了宫里银作局的人专门打的一支簪子。您要及笄了,老奴偷偷给您带出来,到时候好叫江先生给您戴上……”
杜明心扶了崔嬷嬷起来,接过锦盒,打开细看。里头是一支金累丝嵌百宝的蝴蝶簪,掂在手里颇有些分量,只是年头有些久了,那金子少了几分光彩。
崔嬷嬷手里捂着夏叶递过来的热茶,两眼只愣愣地看着那簪子,口中喃喃地说着:“当年太太及笄,老太爷特特从京城赶回汉中……西北稍有名望的人家都去了咱们府上,就连如今那个造反头子陈元泰家的太夫人都去了……”
杜明心心念微动,没想到沈家与陈家还有这样的渊源。她手里把玩着簪子,微笑着听崔嬷嬷絮叨。
“……只怕当日沈家老太爷、老太太、太太都想不到,到如今杜家竟是连个及笄礼都不给您预备……”崔嬷嬷说到此处,伤心难耐,掏出帕子便痛哭起来。
杜明心移步坐到她身畔,用手抚着崔嬷嬷的后背,轻声劝道:“嬷嬷莫要伤心了,父亲于父女情分上淡了些,我原就不在意的。这两年我在江先生这里,您不晓得过得有多高兴呢!”
“眼下好虽好,可您以后呢?”崔嬷嬷擦了把眼泪,红肿着眼睛问道。
杜明心抿唇笑道:“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不是她心太宽,而是她明白,一年多以后江山就要改朝换代,只要她能躲过上京路上的那碗毒药,顺利到达京城,总有机会去寻那个晋王。少年时代的情分,总也能值个几两重吧?
就算晋王指望不上,若是舍下脸面来求,乌有先生和江先生这两下里,当能有个愿意出手相救的。
“以后……”崔嬷嬷叹了口气,伤心地说道,“若太太的嫁妆在您手里,就是您一辈子不嫁人,也是过得舒舒服服的。可现如今,奴婢手里只剩这支簪子和太太的嫁妆册子了……”
说到伤心处,崔嬷嬷又痛哭起来:“当初太太过世,老太爷撵了老爷回来读书,太太正屋里的东西都叫刘姨娘伙着姑太太扫了个精光……要不是太太临走前特特拿了这个簪子叫我收着,您及笄就连个像样的簪子都没有了哇……”
关于母亲,中间隔了十几年的光景,杜明心对她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母亲嫁妆的排场,她曾听崔嬷嬷念叨过许多次,大大小小的田庄,金珠玉器古玩字画无算。前世或许还有些不平,今生却早已看开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太过执念又怎能过得好日子?
杜明心握着崔嬷嬷的手,打趣地说道:“嬷嬷,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您别慌,横竖我一定给您养老的呀!”
“什么养老不养老的!”崔嬷嬷见杜明心一直笑盈盈的,心里更难受了几分。她家姐儿自小没爹娘疼,生就这样一副懂事的好性子。人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像姑娘这样的,就是哭破了嗓子也无人应呐……
“前些天京城里大老爷来了封信,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倒叫刘姨娘跟老爷关着门吵了一架。”崔嬷嬷收拾了心情,不愿再给杜明心添堵了,说起来最近杜府发生的事情。
这件事杜明心已经**草打听清楚了,大老爷信里具体说了些什么不知,但提到了家里几个姑娘的婚事。他告诫二老爷此时不要盲目结亲,宁可将姑娘拖两年,等局势稳定了再说。
刘姨娘心心念念的是与成安侯府的婚事。那成安侯世子本就比杜明心、杜明妍姐妹俩大三岁,若是再拖下去,等战事打到中原,与京城断了消息,只怕人家都抱上孩子了,自家这边还痴等着呢!
二老爷一向没什么主见,以前听老爹的,后来听哥哥的,自然不愿多与刘姨娘这等“见识短”的妇人多言,故而两人才闹了这么一场。
送走崔嬷嬷后,杜明心收拾了一下,去江先生房里陪她用晚饭。
饭后,两人去了书房喝茶。
江先生看着杜明心手法娴熟地为自己烹茶,面上不由微微一笑。眼前的少女比两年前刚来时,已经长开了许多。虽然跟自己没有亲缘关系,江先生依旧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家里来人,可说了杜老爷的安排?”江先生呡了口茶,甚甘,微烫。
杜明心摇了摇头,拿起白瓷柄的火钳往炭盆里夹了一块炭,说道:“故土难离,加上现在并未传出陈元泰要发兵中原的消息,所以父亲应当没有出去避兵祸的想法。”
她的语气很淡定,因为前世陈元泰将整个西北牢牢握在掌心后,直接北上去了京城。大周长庆帝一死,何南、汕东等地便改旗易帜、望风而降了。
江先生微笑地看着她,对她的喜欢更多了几分。杜明心聪慧、豁达,待人处事有种超越年龄的从容,而此刻又多了几分临危不惧,真叫她惊喜。仿佛一块送到她手里的毛石,被自己剖开发现是块翡翠,越往里剖翠色越好。
“那依你看,陈元泰走到哪一步才会收手呢?”江先生很懂得如何教人,既然杜明心所求并非嫁个金龟婿那样简单,她教的便也不是那些养情怡性的东西。
杜明心思忖了片刻,方才说道:“陈元泰起兵,打的旗号是替天行道,斥责当今皇上为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之人。只怕他是意指帝位……”
她顿了一下,又笑道:“不知先生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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