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器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初中生活会结束得那么突然,那么早。
那天下午下着黏糊糊、黑乎乎的雨。他用一个黑色塑料袋保护好全班同学的物理作业本,抱着送到萧老师的宿舍。推开那扇掉漆的门,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昏暗的台灯光下,他最尊敬的萧学洪老师正在把物理课代表兰凤花压在床上。兰凤花的红裙子像一堆破布一样被扔在椅子靠背上,兰凤花两条白生生的小细腿,在徒劳地挣扎。身材不高却如狼似虎的萧老师扑过去,精瘦的胳膊死死把她箍住,让她动弹不得。
萧大器目瞪口呆,不知应该进去,还是退出。一个是他梦见多少次的漂亮女生,一个是他一辈子都应该感恩的热心老师。
“就让我看看……”萧老师的声音。
“有人……”兰凤花的声音。
“这么大雨,不会有人……”萧老师的声音。
大器怀疑自己在做梦。他脚下发软,拼命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萧老师单手解开亮锃锃的皮带,猛力压了下去,一面把被子拉下来胡乱盖在身上。萧老师关闭了台灯,屋里一片黑暗。
外面的雨昏天黑地。
“住手!”
“抓流氓!”
萧大器听到两声少年的无力呼喊。他想弄酒呼喊的来源,好半天才搞清楚,喊声捂在自己心里,并没有喊出口,就被活活闷死在了肚子里。为什么没有喊出口?因为萧老师是他的伯乐、叔叔。他的眼前冒出一个问题,做一个猥琐的见死不救者,还是勇敢的忘恩负义者?他没有做过这样的作业,老师也没有出过这样的考题。
“疼……”屋里传来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尖利哭喊。
大器手一哆嗦,一摞浅蓝色的作业本,稀里哗啦掉在地上。
“谁?”萧老师抬起头,用沉闷的哑嗓警觉地问。
大器疯了一样扭头就跑,天更黑了。六月越下越大的雨扑面而来,浇在脸上,像父亲打的耳光。他气喘吁吁跑到三里外的山上时,蓝球鞋已经变成了笨重的泥坨坨,身上的衣裤早已湿透了。
铁幕一样的黑云变成了灰色,天又亮了起来。
他按住狂跳的胸口,折断一棵小树,使劲在地上抽打着,小树很快变成飞溅的木渣。他又折断一棵,接着抽打……
最后他面色通红,停止下来,把小树往地上狠狠一扔。
他吧哒了会干裂的嘴唇,像狼一样发出了愤怒而绝望的嘶吼。
嗷——!嗷——!熬——!
山和山上的树用一阵湿漉漉的回声回应着他。
嗷——!嗷——!熬——!……
一阵凉飕飕的山风吹过,雨水扑簌簌落下来,落得他满头满脸。
后来的事情萧大器记得不是特别清晰。有时他认为萧老师当天晚上就提着礼物来家里家访,说是学校有一个航模竞赛名额,要推荐大器代表学校去参加。有时他又认为,当天晚上来的不是萧老师,而是刘松林校长,后面还跟着看门的保安曹七,直接杀到家里,告诉父亲萧大器小小年纪就在学校耍流氓,把女同学qiáng_jiān了。
两个版本在大器头脑中转来转去,像小孩子玩的旋转木马,一头红,一头蓝,转得太快,以至于他分不清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如果两个版本都是真的,那么哪件事在先,哪件事在后?
倒是这之后的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刘校长开着那辆黄色的松花江,拉着副校长黄东、教导主任胡桂云、保安曹七,还有兰凤花的父母,男男女女几个人来了,后面跟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兰凤花。刘校长永远都穿着一身歪歪扭扭的黑西服,拿着那个泡着枸杞的玻璃罐头瓶,呲着一嘴金牙,大家挤了一屋子。外面围着几十个看热闹的乡亲,刘校长铁青着脸把他们全都轰了出去,院门砰的一声关住了,曹七飞快地过去哗啦一声,把生锈的插销插上。
刘校长进屋了,父亲和母亲都冷冷看着他们,没有人给他们倒水,校长喝着他的枸杞水,其他人喝着各自带的瓶装矿泉水。兰凤花嘴角边还有刚刚吃过的巧克力的黑色痕迹。
刘校长把事发过程讲了一遍,大概意思是现在的学生不好好学习,就想着男男女女的事情,太不应该了,小小年纪就无法无天,将来走上社会要给国家添麻烦的,现在监狱不够用……讲完又使劲推着兰凤花过来做补充。
兰凤花捂着脸,只是抽抽搭搭哭,不说话。
刘校长不断催促着她:“你是受害者,又不是罪犯,有什么害臊的?”
兰凤花还是不吱声。
兰凤花的父亲晃了晃手中的斧头:“你就一五一十地说,爹砸断他的腿棒子!”
刘校长瞪了兰父一眼:“你这个法盲!”
兰父退后一步,斧头也藏在了背后。
刘校长给曹七递了个眼色,曹七过去把兰父手中的斧头夺了下来。
兰凤花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我……我们在萧老师的……宿舍讨论作业,突然他就抱住我,把我、我……”
大器记得父亲的眼里开始冒火,母亲脸上泛起一层愧色,显然他们相信了刘校长的话。
“不是我!……”大器刚说出三个字,曹七从背后过来,用左手把大器控制住,曹七的大手勒得大器脖子疼。大器想说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甚至喘气都有些困难。
母亲看儿子脸憋得通红,就过去央求:“把娃娃放开!”
曹七征询地看了刘校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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