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长夜望断,将这皓月望穿。
而后,终于在这个仲春料峭的夜里,念念牵挂的人终于回到了身边。
往后再不愿分离。
风声飒飒,令檐下灯笼轻摇微晃,一轮清辉悬在天穹,照出彼此相拥的细长影子。
……
谢淑安然无恙的回到雁屏关后,谢琤亦将元哲的质子完璧送还。
这是谢珽的意思。
因扣押质子已没有任何用处。
谢琤北上时就已领命,如今将元哲之子送回去,这场脆弱的交易便算彻底结束了。关隘防守仍交由武怀贞打理,他和谢淑则整装动身,先去看望谢砺夫妇,再往魏州探望祖母,而后折道回京。
徐秉均与他们同行。
魏州城里的诸般谋算翻覆,随着谢珽登临帝位,已然不值多提。谢砺年已半百,哪怕仍有满身悍勇、满腹韬略,却再无半点资格触碰兵马,连当个军汉的资格都没了。能留着性命已是念他征战之功法外开恩,如今被安置在僻远村舍,不过比寻常流放之人体面稍许。
数年朝暮煎熬后,他的两鬓已然斑白。
谢淑瞧见时,鼻头酸楚得厉害。
但她也清楚是非对错。
陪着双亲住了两日,便又启程前往魏州。
王府里比从前空荡了许多,长房一家子和谢巍都搬走之后,如今只剩谢瑾夫妇俩带着孩子,侍奉年事已高的郑氏。
尊荣一生的老太妃已成了太皇太后,但她似乎并没有变得高兴。
汾阳王府原就是整个河东最尊荣的地方,便是放眼整个天下,当时的地位也仅逊色于宫中的帝后,起居用物莫不贵重。如今便是再怎么尊荣,也不过锦上添花罢了。而她身体渐弱,经不起千里之遥的车马劳顿,只能尊养在魏州城里,太皇太后的尊位不过换个名头而已。
没了武氏在侧,她仍可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却再也不复从前的热闹。
甚至,因女官的能耐比阿嫣和武氏差得颇远,哪怕仆婢已竭尽全力,起居之事上仍不似武氏亲自打理时如意。
儿孙们都走了,踏出河东地界,在巍峨宫城重整这座河山,陪伴她的只有谢瑾夫妻俩和不时来看望她的秦念月。因府邸极宽敞,里头人又少,反而显出几分冷清来,难免让听了半辈子阿谀的郑氏觉得寂寞。
当谢琤和谢淑去看望时,她还高兴了许久。两个儿孙虽不算跟她多亲近,到底自幼长在这里,感情颇深,关怀祖母身体之余,说说笑笑的陪着吃饭看花,倒是难得的欢声笑语。
但最终,兄妹俩仍得动身回京城。
魏州城里春意正浓,谢琤和谢淑在府里没待太久,匆匆见了几位旧友后,便辞别祖母,踏着春风奔向京城。
郑氏望着脚步轻快的背影,怔了许久。
而后,不自觉地望向武氏住过的碧风堂,阿嫣住过的春波苑,甚至谢珽的书房、谢巍的住处。
还是在几年之前,她以太妃之尊养在后宅,偏爱二房高氏的阿谀奉承,不喜武氏的刚硬性情,对远嫁来的孙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那会儿她是老封君,放在心尖的外孙女乖巧又讨人喜欢,郑家居于高位时常往来,身边从不缺奉承陪伴的人,或是推牌九,或是喝茶闲谈,一贯的众星捧月。
她总以为那样的岁月会绵延无尽。
所以跟武氏暗里较劲,肆意偏宠喜欢的人,想将娘家的孙女也娶进府里,求个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到头来却零落如此。
就连她嫡亲的孙儿和孙女,哪怕存有孝顺之心、恭敬之意,却没半点她期盼中的亲近留恋。
大约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她叹了口气,忽然觉出深深的寂寞。
……
魏州城外的官道上,谢淑沐浴着明媚春光,策马疾驰间衣衫轻扬。
去看望双亲时,她确曾不舍。回到自幼生活的王府时,她也曾留恋住了十几年的屋舍楼台,甚至去春波苑的时候,回想跟阿嫣翻看话本、偷诉心事的种种,都生出了怀恋。
唯独没想过留恋祖母。
因这么多年,隔着秦念月和郑吟秋两个受宠的宝贝疙瘩,祖孙俩处得实在寡淡。
相较之下,她反而更记挂阿嫣。
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京城里,阿嫣这两天也雀跃期盼,一天三四遍的追着谢珽问谢淑和徐秉均何时能够抵京。这般盼星星盼月亮的,到了三月初九那天,久别的人终于进了京城,抵达宫门。
春光渐浓,照满宫廊红墙,琉璃殿宇。
谢淑素来不喜张扬,回京的事并没走露风声,甚至连早就选好的长公主府仪仗都没动,跟谢琤和徐秉均各自策马,欢欢喜喜奔着皇宫就来了。出身将门的姑娘原就性情利落,在北梁历练之后凭添飒然英姿,被陆恪、谢琤和徐秉均拱卫着,入目红妆烈烈。
丹凤正门敞开,迎她归来。
——皇宫四面皆设有巍峨宫门,正对着含元殿的丹凤门是最庄严的所在,若无极隆重的事,甚少动用。而今谢珽洞开此门,亲自跟武氏、阿嫣、谢巍夫妇和几位亲信重臣来迎接,旁人哪怕不清楚背后缘故,也都能瞧出谢淑的分量。
毕竟,若按规矩,哪怕谢砺未曾出事,谢淑也顶多册封郡主。
而今谢砺寂然无名,谢淑却破格封了长公主,想必是建过不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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