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容着实被他吓了一跳。
不过少年重伤,原就气力不支,加之手臂也在山崖间摔断了,哪怕拼着剧痛袭来,到底也没伤到她的脖颈。
但身手和戒心却已毕露。
沈乐容跟着师父救死扶伤无数,头回碰见这么不要命的,眼睁睁看着他逞强后手臂摔落,发出骨膜错位的轻响。
她听着声儿都觉得痛极了。
怕他胡闹,索性取出秘不示人的药粉往他鼻端稍稍扑了点。
少年随之昏迷,再也没折腾过。
直到此刻苏醒过来。
沈乐容被他半昏半醒中锁喉的架势吓得够呛,不想再遭毒手,将司裕先前的恶行尽数说出,末了还嘀咕道:“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这儿忙着救人,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下那样的狠手,就没见过这么凶的。”
那神情语气,委屈又不忿。
司裕默默听着,心里暗生惭愧。
跟阿嫣相识之后,他虽仍不愿跟人打交道,多年养成的习性却仍在悄然改变。这回独自游览剑南山川,在蜀地热闹的烟火气里,心头高筑的那堵墙亦在无形中徐徐消融。此刻听着少女的抱怨,心里便知道,那份戒备突袭对于存有善意的她而言,委实过于疏冷。
近乎以德报怨。
他有些不自在地他垂了眼,低声道:“抱歉。”
声音不高,显然对此很生疏。
沈乐容动作微顿,瞧着他那清冷的神情,嘴唇翕动了下,到底没再声讨。只在确信伤口无恙后,扯了被子给他盖好,目光扫过他清隽的脸,“算了,念在你长得好看,既往不咎。往后老实点,山里东西金贵,软布药膏不好浪费。”
说罢,又似想起什么,“饿了吧?”
司裕仍垂着眼睛,“还行。”
“嘴硬。”沈乐容刚才就听见他腹中咕咕响了,只是他昏睡着不好喂饭,便将熬好的鱼汤在灶上温着。这会儿听到他别扭的口是心非,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去厨房取来鱼汤,喂给他喝。
司裕仰躺在榻上,无从拒绝。
因他这回摔伤得极重,非但手脚,就连背后脊骨都伤到了,被沈乐容拿木板固定住,想坐起身都难。
不过鱼汤熬得极为鲜美。
萍水相逢素不相识,她这般尽心医治照料,自然是出于一片热忱。
哪怕是再冷心冷肺的人,这会儿都该知道其中好意。
更何况,司裕的心并不冷。
他安静躺在榻上,任由少女将香气四溢的鱼汤喂进嘴里,一路熨帖直入腹中。待鱼汤喝尽,露出底下的鱼肉,司裕回味着唇齿间残留的香味,惯常没什么情绪的清隽脸庞上,竟自露出些许馋意——汤鲜味美,那鱼肉瞧着也很嫩,想必滋味不错。
在剑南呆得日子久了,他已愈来愈能领会美食中的趣味。
沈乐容瞥见,眼底浮起了笑。
“想吃鱼肉呀?”她侧身坐在旁边,眉目温柔含笑,语气却分明是促狭的,“这鱼呢,是我冒着山里的雪钓来的,在池子里养了半个月,肥美得很。不过——”她话锋一转,将那碗鱼肉在司裕面前晃了晃,而后轻飘飘的拿开。
“这么好吃的鱼肉,留着自己吃不香么。”
“才没工夫给你剔鱼刺呢。”
说罢,竟自站起身,随手将散落的鬓发理在而后,大步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你给我躺好了!若有起居私事要人帮忙的,喊道长就行。若你敢乱动,弄坏了我包扎的伤口,哼!”
威胁般的冷哼声里,她扬了扬不知何时摸到手中的瓷瓶,比了个在鼻端掠过的动作。
——意思是要拿药放倒他!
司裕望着她,不知怎的,脑壳竟自隐隐作痛。
他从小在毒.药堆里长大的,千奇百怪的东西都见过,自然不至于被她威胁到。不过绮年玉貌的姑娘,生得那样温柔秀致,连声音都柔和好听,叉腰提刀、拿药冷哼时的模样却又分明霸道,刚柔兼济的招呼过来,又掺了善意好心,竟让他有点不知如何应对。
只能望着屋顶,闷声道:“知道了。”
等少女掩门离开后,又偷偷舔了舔唇上残留的味道。
这碗鱼汤真的很好喝。
就是没吃到鱼肉,有点可惜。
这般遗憾着,外头又有道长送来一碗米饭和一盘清炒的蔬菜,解了腹中饥饿。
司裕自幼过得艰难,不习惯被照顾,老实躺着让人喂饭已是极限,至于旁的起居私事,实在难以假他人之手。用完饭后,直挺挺躺了两个时辰,拼着被少女一顿臭骂,愣是仗着伤处有木板固定,僵硬地慢慢挪着去了趟恭房。
重伤时的行动比平常难了万倍,哪怕他时刻留意,一趟往返回来,疼痛之余,也令伤处鲜血染透。
不出所料,沈乐容瞧见后顿时大怒。
……
谢珽赶到黑麋山下的小院,就近瞧了陆恪后去看司裕,还没踏进屋门,就听到了少女暴躁的声音——
“伤成这样还敢乱跑,以为你长的是铜头铁骨呢!”
“哪哪儿都崩裂了!”
“就算你不怕死,不怕疼,连这药膏也不珍惜,好歹省着点身上的血啊!本姑娘亲自去捞鱼给你们炖着喝,大冬天的容易吗?还妄想吃鱼肉,明儿起喝白水吧,饭也别吃了,看你还敢乱跑!你瞧瞧隔壁那位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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