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想承认,可是啊,在她活着的这二十多年时间里,梁深晚的的确确是唯一一个对她好过的人。就算在她的理解当中,那种好只是强者对弱者的炫耀或者是怜悯,可即便如此,也只有梁深晚在她曾经孤独冷寂的岁月里确确实实地温暖过她。
犯罪这条路,只有零步和无法回头,一旦踏上去就停不下来,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心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满足。
她不能对梁深晚心软,对梁深晚的心软就是把自己推向深渊的开始。
她咬了咬牙,抓着沾满血的纸巾转身准备离开,但脚步还没有开始往外迈,头顶就传来了“轰隆”声。电光石火间,没有梁木的小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崩塌。
凌安知几乎是下意识地扑向方安呈将他抱在怀里,再转身,坍塌下来本应砸向他们的房板正被梁深晚死命地用双手往上举着。
她看呆了,她从没想过娇生惯养的梁深晚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梁深晚脑袋上的伤口血还在往下流,连睫毛上都沾着血珠,而她居然忍住了这种疼痛在关键时候用纤弱的胳膊撑住了笨重的房板,如果不是她的这个举动,现在的凌安知已经成肉泥了。
“快走。”梁深晚浑身颤抖着就要撑不住了。
“我换你,你走。”凌安知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脱口而出了这句话。也许是一种本能,在她的深层意识里,梁深晚始终是她不能放弃的人。
“你傻不傻,”梁深晚嘴唇惨白,说话极其艰难,“我一动整个房子都会塌。凌安知,你不是说我有的都给你,你就能回头吗,现在我把唯一活着的机会给你,你回头呀!”
凌安知“哇”的一声眼泪开始肆流:“我不!我不要!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要你死!”
“滚!”梁深晚忍着泪水喊,极致的疼痛就是麻木,她只觉得胳膊的力气快要用完,“老子不是你朋友,我从没当你是朋友过。”
“晚晚,对不……”
“凌安知,你看到了吧,有钱人家的孩子有什么好的。你拼了命想成为的人,最后可能都不得善终,造成这一切的还是她最爱的父母。”梁深晚拼命忍住即将崩溃的情绪,大声朝她吼,“所以,滚吧!”
好气啊,想她梁深晚以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偏偏只真心交过凌安知那样的人做朋友,要是有下辈子啊,一定要做一个聪明人,万不可再被人骗成如今的模样,死了还要替别人扛板子,真是太蠢了!
好疼!她在凌安知转身的时候还是没出息地哭了,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在那一瞬间做出这个奇怪的举动,她还是那么怕疼,那么怕死的人啊!
……
凌安知抱着方安呈从正在坍塌的房屋里滚出来的时候,看到周湳浦正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向这里奔来,脸上是一副绝望震惊的表情,极度悲伤的气流仿佛正从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涌出。
他再也管不了身后的枪弹,一枚枚坚硬的金属向他飞来,擦破了他的军衣。
两人擦肩的时候,凌安知眼睁睁地看着一枚金色的子弹穿进了他的肩膀,血从衣服里飞溅出来落在灿白的碎石上。
她再抬头,身后的山顶再不是来时白雪皑皑安安静静的模样,它狼烟四起,赤红的岩浆挤破地表的束缚喷涌而出,顺着山体鱼贯而下,山上的树木悉数倒下,石块翻滚着往下砸。
凌安知脑袋一昏,连哭都不会了。混乱中,中东西装男冲过来问她要项链,她哆嗦着将手伸进了口袋。
可是脑海里,那个人强忍着疼痛说的那些话,就像针一样扎得她浑身抽痛。
“我把唯一活着的机会给你,你回头。”
“……你回头。”
“……回头。”
她拼了命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指尖触碰到那颗冰凉的宝石上,整个人像被电击中了一般。
“hurryup!”西装男眼瞅着已经来不及了,粗暴地上前想要去抢。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股难以明说的力量穿透了凌安知早已腐朽的心,那一刻她突然豁然开朗,眼前的光景不再是暗淡潮湿的,像是春天百花齐放的午后。
她挣脱了那人的钳制,握着宝石坠子猛地往远处抛去,流畅的线条在焰火奔放的空中划过,随后掉进万千碎石缝中。
她心中的瘴气终于排泄出,抱着方安呈没命地朝越野车那边跑去。
天灾面前,保命要紧。西装男大骂一声,只好撇下还在另一辆越野车上的军火和药品从即将坍塌的小屋后面率先逃离。左引和于丁宝用尽全身力气将周湳浦拖到中东人留下的车里,逃命前顺便将凌安知和洛长白一并捡走。
两辆越野车都将油门踩到最底,车辆怒吼着冲向安全地带。
身后是汹涌肆意的滚烫岩浆,所到之处寸草不留瞬间化为灰烬,当那岩浆终于顺着山体流下,吞噬山前小屋时,周湳浦在车里如同困兽一般拼命挣扎嘶吼,他的眼睛里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世界之于他,从此只有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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