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玉对于幼时的记忆已然有些模糊,只依稀记得当初一家人住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有许多下人,他们都尊称她一声“郡主”。
她是家中最年长的孩子,虽然自己也不大,但她总是板着一张脸,端着做姐姐的姿态。
在她之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刘子业,一个叫刘子尚,刘子尚跟她不亲,倒是刘子业天天跟着她身后,成天阿姐长阿姐短的。
虽然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子,但她似乎从未在自己爹娘身上感受到一丝对她的偏爱,母亲与她说:“你是长姐,该爱护自己的弟弟们,你也不小了,平日里也该照顾着他们。”
虽然她欣然应下,但心中仍有一丝委屈,她其实也还小,不是吗?
这些话她听了许多次,不知为何,心中也开始厌恶起来。
自那时起,她一直以为母亲不喜欢女孩儿,所以她谨遵母亲的教诲,规规矩矩,不敢出一丝错误,生怕让母亲和父亲更不喜了。
后来她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在她的妹妹诞下后,好像许多事情都渐渐有了些变化。
母亲日日夜夜都抱着那个叫“楚佩”的妹妹,父亲也会常常来看她,还时不时逗弄。
他们都“阿佩,阿佩”地唤她。
那时候的她太过年幼,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与母亲偏偏疼爱那个妹妹,她们都是女孩儿,不是吗?
自从刘楚佩出世之后,她母亲的眼中似乎再也没有了她,不,原本她母亲眼中就没有她。
她常常能从院中听到母亲的声音,“孙嬷嬷,你去备一些甜水,这小丫头又馋嘴了。”
“嬷嬷,你去取些新的绸缎来,换季之时,再给我们阿佩做身新衣裳,小丫头身子长得太快了,才没几个月功夫,这身衣裳又穿不着了。”
“孙嬷嬷……”
……
那时候的刘楚佩还不会说话,总是咿咿呀呀个不停,但刘楚玉能从她幼稚的声音中听出她的兴奋。
刘楚玉总是躲在墙角,偷偷探出脑袋往院子里面瞧去,眼中满是羡慕。
她也想喝糖水,也想有新衣裳……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可那些不是母亲准备的,她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刘楚佩还未出生的时候,她还能告诉自己,母亲只是喜欢两个弟弟,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母亲只是不喜欢自己罢了。
再长大一些,她就更明白了,原来,只是母亲唯独喜爱刘楚佩。
刘楚玉很羡慕这个妹妹,她想要的妹妹都有,她得不到的妹妹也有。
在刘楚佩长到三岁之时,她们的父亲刘骏登基,而她们也成了尊贵的公主。
可刘楚玉并不高兴,那个叫“皇宫”的地方就像一个大牢笼,她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能做。
宫里的嬷嬷说,公主得要有公主的样子,礼不可废,不可做出有失皇家颜面之事。
她变得更乖巧了,日日陪着成了太子的刘子业在书房读书写字,甚至于比刘子业还要用功。
可她发现她又错了,皇宫只对她来说是牢笼而已,对刘楚佩来说又是另一个天地。
宫里的规矩对刘楚佩根本不起作用,她能日日在宫里奔跑打闹,母亲也只是小小责备她两句,转而又会让宫女跟着她,让她别闹出事就好。
“阿姐,一起玩儿!”小小的刘楚佩总是会来刘子业的书房找她,要拉着她一起去玩。
起初,刘楚玉也是愿意跟着刘楚佩一起出去玩的,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那日她陪着刘楚佩去爬小坡,刘楚佩一个不小心从坡上滚了下去,崴了脚,母后与父皇知道后大发雷霆。
“楚玉,你是姐姐,平日里本宫也教了你许多,可你为何如此不上心!她是妹妹,你该照顾着她,那些危险地方你怎能让她爬上去!”
那是刘楚玉记事以来第一次哭,她很委屈,为什么她做了姐姐就得事事顺着底下的弟弟妹妹来,他们出了事,为何都要来怨她。
皇后见刘楚玉哭了,语气也软了下来,“楚玉,母后不是偏心,你是长姐,你与他们不一样,明白吗?子业年幼,心性不定,日后定是要有一个人来帮衬他的,你是长姐,与他是同胞姐弟,这个能帮衬人自然是由你来做了。等你长大些了,你就明白母后的苦心了。”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只知道在之后的几年里她对刘楚佩的羡慕已经渐渐转为了嫉妒。
她嫉妒刘楚佩分明没有她懂规矩知礼数,亦分明没有她样貌出色,可众人像是被刘楚佩下了蛊一般,日日围绕在她身旁。
父皇母后疼她,刘子尚疼她,谢氏嫡子谢衡也将她捧在手心上,就连她心心念念了一年的那人也对她不一般……
她刘楚玉究竟哪里不如刘楚佩!
是不是只有刘楚佩死了,所有的一切才会回到她身边,是不是只有她死了,众人才能看到大宋还有一个山阴公主刘楚玉!
可那也只是一念之间,她不敢,那是她亲妹妹啊……
可当她得知刘楚佩让父皇给她与王莹赐婚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分明就是她先遇见王莹的啊!刘楚佩为什么事事都要来争夺,这十几年来她抢走了自己身边所有东西,还不够吗!
刘楚佩为什么还要把她喜欢之人也抢走!凭什么!凭什么!
她该死!早就该死了!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有多想让刘楚佩死,当她逼迫刘楚佩毁了容,又割了自己舌头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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