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车窗缓缓降落。
季绾绾看着车里两鬓泛白，眼下乌青的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一时半会没有认出来。
周建国老了许多。
上次见面给季绾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周建国西装革履，从头到脚收拾的一丝不苟，看着也比同龄人年轻不少，仿佛只有三十几岁。
这才短短几个月，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属于这个年纪的人才有的疲态，精神也大不如前。
周建国看到他们，也是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停顿许久，在缓缓抬起眼。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严肃：“现在是上课时间，你怎么在外面？”
周恪没有松开季绾绾的手，握的更紧了些，揣进校服口袋。
季绾绾愣神，看了他一眼。
他垂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语气有些心不在焉：“你找我有事？”
这一回连敬语“您”都懒得用了。
周建国当然有事。
下午他正在家里处理公司的业务，葛主任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本以为周恪又在学校犯了什么事，结果听到的却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周恪爸爸，恭喜你，”葛主任说，“这次摸底考周恪进步很大，四校联考5000人左右，他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周建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第二名？”
葛主任乐呵呵：“是啊，第二名，和第一名只差了一分。”
周建国：“……”
“不好意思，我没有听错吧？”他难以置信，“是倒数第二还是正数第二啊？”
葛主任笑了：“周恪爸爸，您真幽默。”
“当然是正数第二了，”他说，“747分，这个成绩，在南城一中的校史里也是很难得的。”
挂了电话，周建国在办公室里呆坐了五分钟。
他心脏本来就不好，听了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想来两颗速效救心丸。
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他立马赶来学校。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周恪。
不在家的这个寒假，他在做什么？
以前的成绩这么糟糕，怎么突然考得这么好？？
他的真实水平到底是什么样的？？？
可当周建国真的来了学校，猝不及防见到周恪的脸时，他满肚子的问题一个都问不出来。
距离上次见面，周恪又瘦了一点，头发长了，已经过了眉毛。
离开家的这段时间，他变了很多。
不再是那个沉郁的问题少年。
现在的周恪，和学校里那些青春洋溢的孩子们一样，自信又挺拔。
周建国：“你的成绩是怎么回事？”
周恪挑眉：“你知道了？”
“我怎么能不知道，电话都打过来了，”周建国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问，“你找代考了？”
周恪：“……”
什么神奇逻辑。
“没有，”周恪说，“我找代考干嘛。”
周建国：“那你的成绩是怎么回事，以前只能考这么点分数，现在怎么突然——”
周恪打断他的话：“所以你是来质问我的？”他面色平静，“正常家长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表扬孩子吗？”
周建国：“……”
他把车窗降到最底下，头探出来了一点：“考得好当然要表扬，以你现在的成绩，出国可以读最好的常春藤大学，等你毕业，公司的事物就全部交给你管。”
果然，几个月不见，就算经历了一场大病，周建国还是老样子。
一如既往的大男子主义，固执的认为自己给的就是最好的。
“不需要，”周恪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我现在没有考虑过出国。”
周建国拍了拍座椅：“这怎么行，国内有什么好大学，你这个成绩——”
周恪勾了勾唇：“我现在的成绩挺好的。”他淡声道，“考个清华北大不成问题。”
周建国：“……”
“我记得你也是国内院校毕业的，”周恪笑了，“放心，我会青出于蓝胜于蓝的。”
周建国：“……”
季绾绾感受着父子俩之间的剑拔弩张，在心中感叹周恪真的装了一手好逼。
吹牛逼也就算了，还顺带贬低一下亲爹的学历，踩一捧一，这波操作很可以。
“你如果现在出国，我可以给你找关系，就算成绩差了几分，我也可以给学校捐款，保证你考入最好的大学，”周建国深吸一口气，“在国内读书，你可以保证接下来的一年，成绩一直不退步吗？”
周恪挑眉：“这有什么难的？”
“……”周建国冷笑一声，“得了吧。”
他第一次把目光挪到季绾绾脸上：“小恪，不是我说你……小小年纪，不想着好好读书，就知道谈恋爱，成绩能好到哪里去？”
周恪皱眉，目光冷了下来，正要开口，手忽然被握住。
他顿了顿，侧过脸。
季绾绾弯起眼，笑的很甜：“叔叔，您知道为什么这次周恪分数这么高，还是只拿了第二名吗？”
周建国看着面前被他打上“差学生”的少女，愣了一下：“什么？”
“因为第一名是我，”季绾绾依旧是笑，“所以成绩的事不用您操心，有我在，周恪永远不会退步的。”
周建国：“……”
周建国离开了。
季绾绾下巴微抬，眯眼看着劳斯莱斯消失在马路的尽头，没有出声。
周恪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