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时过境迁了,错过了就是错过,再也没机会重来。
……
狱卒发现,最里头那个大宦不吃东西了,只喝点水,每天只会抱着那条破毯子发呆。几个狱卒怕他还没受刑,先自绝在这里头,便把桌子拉近了点,在能看得见他的地方摆菜吃饭。有个年轻狱卒看不下去,掰了半个馒头,拿热水泡了。旁边人拽他:“你干什么,那可是个奸宦!”
“那也是个活人啊。”年轻狱卒走过去,把碗递到栅栏里头,“你、你吃点?就算是断头,也不能饿着走哇?”
连枝摇头。他听说,凌迟的刀特别锋利,能在骨头上片出粉末来,剐的时候要是一不小心斜错了方向,容易刺穿肠胃,要是死之前吃得太多了,什么饭渣食泥就都会从破口里漏出来,淌一地,特别难看。
狱卒也没拿走,把碗留那,回去了还被其他人嘲笑:“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
几人就着茶水边说边吃,忽地门口来了两个太监,瞧气派职位还不低,进了门嫌弃地在鼻子前扇了扇,挑着眉眼问他们:“连枝呢?我们来提他走!”
狱卒心道,这是来押人的了!忙掏出钥匙,引着两位一路到了连枝的牢房前,朝里指了指:“可等着您二位了!哝,这位不吃不喝的,再关两天,我们只怕要捏着鼻子往里灌粥才行了!”
太监扬扬下巴,示意他开门,见连枝蹲在里头不动,他蹙眉喝一声:“连枝,赶紧的!别耽误咱们办事!”
连枝沉沉地吐出口气,扶着墙面站起来,手里攥着毯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他也不跟别人似的,临刑前没有痛哭流涕,更没有凄号喊冤,只是边走边给自己理头发,问领路的那个太监,能不能让他把那条毯子一块带去,想留个念想。
“你爱带着就带着。”太监摆摆手。
又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来,太监不耐烦了:“又怎么了!”
连枝支支吾吾一阵,问:“能不能,找个麻袋,带时候把我脸罩上?”
太监稀奇:“罩脸干什么?”
连枝搓搓衣角:“我……不想让人看见。”其实是不想让闵雪飞看见,万一他来观刑了呢,要是自己面目狰狞,岂不是死之前也不能留下个好印象。
太监拧过身子来打量连枝,他在宫里时和连枝不是一枝儿的,他是昭华宫那边的人,有福生和皇后在头上,不怎么去碰这位大祖宗的霉头,但倒是时时听人说这位是个手段凌厉的人物,人人敬怕。今儿个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像传言也不怎么真哪!
罢了,总之以后也不关他们的事了。太监道:“你想不想让谁看见,和咱没什么关系,咱只负责把你提出去,至于出了这刑部大牢你爱去哪,爱拿什么遮脸,都和咱一撇两清了,便是要去大街上下跪要饭,咱也管不着。明白了?”
狱卒一愣,连枝也一愣:“出去?去哪?不是……去武德门?”
太监失笑两声:“去什么武德门呐?哟,敢情这传话的落在我们后头了?”他大摇大摆地朝外走,也并不在乎,“你啊,是撞上大运了,皇后娘娘慈心,说要给陛下积福,正月里不动极刑,都赦了。没事儿,指不定咱一出去,那传话的也就到了……赶紧的吧!外头还有贵人等着呢!别耽误时辰。”
狱卒小心地问:“赦了是什么意思?这、这也能赦?”
“就是没了他所有的东西,赏百十板子,赶出宫去。”太监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本朝不似前朝,前朝有太监在宫外置家产买媳妇的,在本朝这么干是要犯事儿。
太监们一生攒下来的积蓄不过是几块黄钱,老了能在宫里各处太监所里荣养,就是天大的恩赏。这虽说是赦,可不给他一个铜子儿,他一粒米的积蓄都没有,此番就算是出去,和逼他去磕头讨饭也没什么分别。
更何况,就算他是想谋点生计,那也得有人不嫌弃哪!他可是个人尽皆知的大阉!只怕挨揍还来不及。
太监乜着眼,想他身娇肉贵的,也是被小的们伺候惯了的人,也不知能在外头苟活几天?
他道:“上头的事,谁说的清楚啊。如今是太子听政,大殿下辅政,皇后垂帘,赦令是加了各司的章印的,还能有假?你倒是走不走,怎的这么多话,还是舍不得这里不成!”
到了门前,连枝还恍惚着:“那板子……”
太监是烦不胜烦,朝他背心猛地攘一巴掌,径直用力把他推了出去:“废话没完没了!你的板子有人替你买了,还不快滚!再碍眼就真拉你去武德门!”
外头亮得刺眼,白茫茫的像是跌进了一团雪池里头,他多日没吃过像样东西,被太监一巴掌推得动摇西歪,轻飘飘地好似没重量一般,眼见着要一屁-股拍在地上,连枝下意识闭上眼。
不疼。一双结实的臂弯捞住他腰,将他一下子带了起来。
他猛地回头去看,眼里白光散去,那像是从地府深渊回了人间一般,是从重重的黑暗里刺穿过来的光亮。
——人间,有小檀香的味道。
连枝愣愣地看着他,哑了,这神情,比刚才以为要去武德门时还要凄惶。挨剐他不怕,可见着这个人,他瞬间生了彷徨怯意,浑身发抖。
闵雪飞解了身上的狐氅,将清清瘦瘦的连枝兜头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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