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担架再跑回来的时候,她看见两个士兵正抬着一副担架朝停尸房走去,她上前一步拦住:“没救了吗?”
抬担架的人告诉她:“刚抬下来,一个护士小姐说已经没心跳了,让我们直接送停尸房。”
景明琛凑过去,不顾那人身上满身的污血,把耳朵贴上他的胸口,她听了半天,果断指挥:“他还没死,我听到心跳声了,还有救,送他回病房!”
抬担架的人有些犹豫,显然不知道该听谁的,景明琛一咬牙,握住担架推开那人:“南荞,走!”
她和顾南荞一人一头抬着担架就往回跑,上台阶的时候,她脚一崴,整个人差点跪在地上,幸而背后有一双手撑住了她,景明琛稳住脚步,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帮忙的人,只匆匆说了句“谢谢”,便继续抬着担架往病房走。
回到病房把担架直接往床上一放,她吩咐身边的人去打热水,然后自己一边搓着伤兵冰凉的手一边抬头对顾南荞说:“他失血太多需要输血,南荞麻烦你去找理查德医生给他尽快安排手术。”
顾南荞匆匆离去,景明琛的脚踝还在痛,她索性跪在病床前,一边搓着伤兵的手一边给他的手哈热气,伤兵却始终一派死寂仿佛一具尸体。周围的病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景明琛抢救新来的伤员,原本嘈杂的病房里静得能听见针落在地上的声音。不多时理查德医生跟在顾南荞身后匆匆赶来,他迅速看了一下伤者的情况:“还有救,送手术室。”
伤兵被抬去手术室,顾南荞也跟了上去,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景明琛长舒了一口气。突然脚踝传来一阵隐痛,她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多亏一双手及时扶住她,景明琛回过头去,一脸惊讶:“是你?”
是蒋固北,他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背后的?景明琛蓦地回想起刚才抬担架时身后的那一扶,刚才扶住自己的,恐怕也是他吧。
她脸微微一红,讷讷地说了句“谢谢”。
蒋固北温和地回了一句“不用谢”,景明琛侧身一瘸一拐地走开,走到走廊尽头,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蒋固北融合在阳光中的背影,她总觉得蒋固北突然间变得怪怪的,从什么时候起呢?想得头都痛了还是一团糨糊,她甩了甩头,驱赶走了这个问题。
回去的路上,蒋固北吩咐司机:“去一下银楼。”
他从怀里掏出那只破碎的镯子,迎着阳光,镯子碧青透亮血沁柔和,他摩挲着镯子,低声说:“又见面啦,老朋友。”
这镯子原本是属于他的。多少年啦,十年前吧,闭上眼睛还能回忆起那个上海的下午。十七岁的蒋固北匆匆跑进银楼,顾不上擦汗:“老板,我放在这儿寄卖的镯子卖掉没有?”
老板眼睛一转:“卖掉啦,一共卖了两百块大洋,钱在这里,你数数。”
笑容凝结在蒋固北稚气的脸上,怎么会只卖了两百块大洋?姐姐的手术费至少要三百块啊,原本当铺开价太低他才选了银楼寄卖,谁成想到手竟比当铺还少?姐姐可是在等钱救命啊。他不死心,低声下气地继续问老板:“您是不是记错了,那镯子成色那么好……”
老板尖着嗓子打断他的话:“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昧了你的钱不成?”
难道还有别的解释吗?事实明明如此,蒋固北内心充满了绝望,这是母亲最后的遗物,也是姐姐唯一的生机。
蒋固北攥紧了拳头,如果放在过去,他定要叫上弟兄们把这银楼闹个天翻地覆,砸了他的门窗柜台烧了他的铺子,再不济也要狠狠地打这奸商一顿,但是现在不行,他已经答应了那个人要走回正道做一个好人……
然而这个世道是不允许你站着做好人的,蒋固北只能低声下气地恳求老板:“您是不是记错了,那个镯子绝不会只值两百块大洋的……”
老板不耐烦起来,伸手推开蒋固北:“说了两百就是两百,我这么大个家当,犯得着贪你那点钱?”
突然间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不对啊老板,这镯子明明我是花三百块大洋买的,怎么到你嘴里变成两百块了?”
蒋固北循声望过去,逆着光,一个娇小玲珑的小姑娘正从银楼深处走过来,等她走到近前,蒋固北不禁一怔。她的头上竟然戴着一顶斗笠,纱帘垂下遮住了面孔,一双麻花辫也只露出打着蝴蝶结的辫梢来。
看她身量未足,嗓音听着稚嫩,这女孩子大约比自己还要小个四五岁。这段时间《火烧红莲寺》火遍沪上,这小小的姑娘穿洋装却戴斗笠,八成是看戏看魔怔了,在模仿侠女呢。
听到她的话,老板涨红了脸:“你这小姑娘怎么含血喷人?”
小姑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拍在柜台上,手掌小小十指细细:“你给我开的收据还在呢。我劝你还是把钱给这位先生,人家把东西放在你这里寄卖,肯定是急需钱救命,你怎么能贪人救命钱呢?”
她声音清脆,说得老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才不服气地摸出些大洋丢在柜台上,嘟囔道:“多管闲事的丑姑娘,连脸都不敢露还买镯子,还打抱不平充侠女……”
小姑娘小小的手往柜台上一拍:“你说谁丑呢?本姑娘这是最近出水痘怕传染人,等我好了,摘下斗笠能美死你!”
那只镯子在她细白的手腕上,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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