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子一抖就地躺下,背对着景明琛。景明琛便也躺了下来,也背对着他。
人虽躺下来了,意识却清醒,景明琛睡不着,双手揪着被子边在心里默默数羊催眠。她数羊和人家不一样,人家数的是一只羊两只羊,她数的是保育院孩子们的名单:梁从文、沈娣娣、周嘉华、张固、李小红……
数着数着,眼皮还真变得沉重起来,就在她要彻底沉入梦乡时,隔壁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一下子驱散了她的睡意。
她竖起耳朵,一边轻轻叫蒋固北的名字:“你听,隔壁有声音,我们住的不会是家黑店吧?”
蒋固北也没睡着,听到她说忙起身,长腿一抬上了床,跪坐到墙边凑近了听隔壁的声音。景明琛也把耳朵贴在墙上,边听边睁大眼睛看着蒋固北。
蒋固北看着景明琛,脸色突然变得很古怪。
突然间,他伸出双手,捂住了景明琛的耳朵:“别听了!”
他把景明琛拽下床,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这家野店不是家正经旅店,还做皮肉生意!”
景明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终于反应过来隔壁是什么声音了。
于是大半夜,两个人背起行李落荒而逃。
逃出野店,外面天还没亮,灰蓝天空中闪烁着几颗星子,半夜里还颇有些寒意,景明琛抱着双臂埋怨蒋固北:“都怪你,怎么一开始没看出来这是个……”
她脸皮薄,说不出那两个字,只是眼含嗔意气呼呼地看着蒋固北,蒋固北憋住笑:“滇缅路上人来人往,多是些单身汉,客店兼做这种营生也不奇怪。我看倒未必是黑店,还不是你,一口咬定这是家黑店,非要逃出来。这下可好,离天亮还早,咱们只能幕天席地把星星当被盖了。”
景明琛往地上一坐:“睡草地就睡草地,有什么大不了!”
好吧,那便睡草地吧。
然而说起来轻巧,第二天早晨醒来后,景明琛才发觉,这草地不是人人都能睡的。
云南地处亚热带,气候湿热草木繁盛,最易滋生蚊虫和细菌,一夜草地睡下来,身上的皮肤不知道被多少野蚊子亲吻过,裸露在外的一双玉臂上尽是红点。不仅如此,她还觉得浑身一阵阵地发冷,她打着喷嚏低垂着眉毛,愁眉苦脸地向蒋固北诉苦:“我不会是得了疟疾吧?”
蒋固北把她抱起来让她站在地上:“哪有那么容易得疟疾,肯定是着了凉,过会儿找户人家借碗姜水喝就好了。”
景明琛撒娇耍赖:“我不,我浑身没力气,你背我。”
好吧,背便背,蒋固北蹲下来,景明琛眉开眼笑地跳上他的背,搂住他的脖子。
天色将明的野外,远处天地相接处还残留着淡淡的云烟,蒋固北背着景明琛往前走,人从草丛过,露水沾湿衣。景明琛趴在蒋固北背上举目远望,清晨的云南旷野,处处都令人心旷神怡,有着诗词中所描述的古朴和从容。
如果没有战火,那该有多么好啊。
前方传来嘈杂声,景明琛从蒋固北背上跳下来:“前面有一大群人围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咱们过去看看吧!”
原来这段路昨天刚下过一场雨,大雨过后,道路泥泞,车辆过往最容易出事。今天便是这样,一辆车路过时陷在了泥坑里,车也熄了火,驾车的司机是个少年,一看就经验不足。他在这儿已经折腾了半天,车却始终一动不动。
路过的老司机嘲笑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看你小小年纪,头一次摸车吧?”
少年司机被激怒:“有本事你来开,你要开得起来我就白送你一包老刀牌!”
老司机跳下车来朝他走过去:“老刀牌倒不用,我喝酒不抽烟,到了前面铺子请我喝杯酒就是了。”
然而他折腾了半天,引擎却还是毫无动静。
这辆倔强的熄火车激发了过路司机们的斗志,在起哄之下,彩头从一包老刀牌香烟变成了谁修得了这车少年司机就喊他爸爸,然而一个又一个老司机最终都败下阵来。
有人无奈地说:“要不然还是等养路工来吧。”
突然间,人群里传来一个响亮清朗的声音:“让我来试试。”
蒋固北拨开围观人群走进去,跳到驾驶室里,弯腰查看情况,又跳下车,打开引擎盖子鼓捣了半天,等他再跳进驾驶室的时候,引擎终于发出了声音,片刻之后那辆车终于驶出了泥坑。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声,有人开始起哄:“叫爸爸!叫爸爸!”
蒋固北抱着双臂站着,嘴角带着笑,眯眼俯视着那少年司机。
在起哄声里,少年司机膝盖往下一滑跪在地上,乖巧地喊道:“大哥。”
坐在酒铺里,蒋固北面色冷峻:“你胆子大了啊,留下一封信就敢跑到这里来做司机。”
蒋阡陌小声咕哝:“我没错,云南需要司机,中国需要司机,我不想再留在学校里浪费青春,不想再做一个无用的人。”
蒋固北泼掉一杯残茶:“你还记得你们校长抚五先生在总理纪念周上说过的话吗?”
蒋阡陌抠着桌子上的漆皮不肯开口,蒋固北暴喝道:“背!”
蒋阡陌也执拗起来:“我就不记得了!”
蒋固北冷笑:“好,你不记得我背给你听。‘我们要维护我们国家之生存,必定要近代化我们的国家,要近代化我们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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