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屿提起随身的小行李箱,然后想了想,他又放下箱子,张开手臂,同昨晚的周珩一样,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胡桃一步上前,扑入他的怀中。胡桃心中悲恸,知道这或许就是他们此生最后一个拥抱。
他紧紧抱住她,她那样瘦,背后的肩胛骨像是蝴蝶的翅膀。
而她终于飞过了这片沧海。
在分开的那一刹那,林向屿的嘴唇贴着胡桃的耳朵擦过,她听到他的低喃:“我爱你。”
然后他松开了手。
林向屿退后一步,站在门前,微微鞠躬。像是很多年前,他们一同在升旗仪式的台上讲演,舒婷写“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他们并肩站着,向台下鞠躬。
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时候她多么爱他。
那时候他们多么年轻。
你永远不会明白,当我遇见的人越多,我就越想念你。因为这使我明白,在这片孤独的蓝色星球上,你是独一无二。
下一世太遥远,阴阳轮回,谁也不知道会遇见谁。
可是这一世,在这样漫长的一生中,遇见你,爱上你,已经是我所拥有的全部了。
终于,林向屿转过身,下楼离开。
林向屿离开后,胡桃若无其事地回到房间里。
她今天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要洗衣服、要打扫房间、还要浇花,去交电费。
可是此刻,她什么都不想做。她走到电脑边上,想找首歌来听,对,一定要是欢快的节奏,这样干起活来比较轻松。
胡桃打开浏览器,原本想要输入歌名,字打出来,却成了“林向屿”。搜索网页飞速运作,马上就显示出了结果。
第一条新闻,发布的时间是三个小时以前。
胡桃点开,是一个动画短片,讲了一头从开天辟地起就生活在大海里的鲸鱼,它活了太多太多年,经历过大陆漂移、地壳运动、海平面升降、全球变暖……亿万年的光阴,它一直孤独地活着。
它亲眼看着自己的朋友们变成生物化石,看着它们从数以万计到种族灭绝,看到它们因为环境污染和人类的捕杀被迫迁徙,离开祖先生存的地方,然后生于海洋,死于海洋。
最后一个镜头,它从海面高高跃起,然后一头扎向海洋深处,它屏住呼吸,终于渐渐下沉。
巨大的水花溅起来,竟然遮住了高空之上的太阳。
它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永永远远沉睡于此。
它死于孤独,或许每一种生物,最终都会死于孤独。
包括人类。
短短三个小时,视频转发量上万,挂在网站的首页头条。这只是今年即将上映的电影的预告片,旁边有花絮,采访林向屿,他穿着鲸鱼样式的人偶外套,看起来又呆又萌。
“最困难的时候啊?”打扮得像鲸鱼的男人想了想,然后歪着头说,“没有什么最困难的时候,曾经有个人给我说,路是自己选择,要努力地走,好好地走,哪怕再艰难再坎坷,都不要回头。”
他怔怔地对着屏幕,顿了顿,说:“这头鲸鱼,如果从出生开始,就不曾有过同伴,它不知道什么是孤独,就不会感到孤独。”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他所说的,不只是鲸鱼。
也是他和她。
如果这十六年来,他们不曾有过彼此的陪伴,不曾知道过去的年月有多好,便也不用对未来感到绝望。
失去你以后,我就成为了这个地球上,最后一头鲸鱼。
胡桃终于忍不住,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落下。
她抓起钥匙,不顾一切地飞奔出门,拦下一辆出租车,止不住脸上的眼泪,对司机说:“去机场。”
窗外景致一幕幕往后退,快速变化。她的心狂跳不止,全身无力,却又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墨尔本机场,林向屿从候机厅里站起来,拎起自己的行李要往外走。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林向屿说:“我要出去。”
“可是先生,您的航班即将开始登机。”
“没有关系,”他礼貌地说,“我忘了一样东西,我必须找回来。”
“先生,请问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因为这会使您无法赶上这趟航班。”
“是的,”他轻声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胡桃从出租车上下来,拿出手机,一边拨打林向屿的电话一边在机场外的过道上狂奔。手机一直占线,她穿梭在人群中,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搜寻他的背影。
电话终于被接起,林向屿的声音问:“喂?胡桃?”
“喂……”她停下来,望着对面的玻璃,“你在哪里?”
他沉默了十几秒,然后出声:“你转身。”
胡桃转过身,看到林向屿举着电话,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怎么出来了……”
“因为有一件事,”林向屿说,“如果不现在说的话,恐怕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下一秒钟,他单膝跪地,打开手中的盒子,一枚晶莹夺目的钻戒静静地躺在其中。
胡桃怔怔地看着他。
“胡桃,”林向屿站在风中轻声说,他的头发被吹得凌乱,但是他的眼神是那样温柔,可以盛下一整片海洋,他问她,“你愿意嫁给我吗?”
已经记不得是哪一年,他说:“你会有一个很好的家。”
你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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