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我不记得有过这张照片,我坐在草坪上,正在低头吃冰激凌。
第四年,他来到美国,照片里是一块不知道哪里的路牌,上面写着“es(欢迎来到美国)”。
第五年,在西雅图辉煌的灯光下,我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
第六年,我即将出发去旧金山,掏出手机和他挤眉弄眼地对着屏幕笑。
这是最后一张照片,时光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厚厚的一本相册还剩下许多页,明明还可以放下很多照片、很多岁月。
翻到最后一页,我已经泣不成声。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曾这样爱过我。
我妈妈没说话,站起身走了。我感情上的事情,爸妈从来都不会多问。
这个夜晚,天上繁星点点,我去楼下买了一箱啤酒,坐在阳台上慢慢地喝,还没喝完就沉沉睡去,然后又被蚊子咬醒,一身的包。于是我继续喝酒,看星星。
05
第二天,我去问我妈:“妈,我有个朋友要结婚了,你说我送人家什么好?”
我妈呗,关系怎样的朋友?要是普通同学你包600吧,关系好一点,包800,要是再好点,1200吧。”
我想了想,觉得不合适:“不是那种朋友,是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妈又瞥了我一眼:“那就送心意吧,心诚就好。”
我苦笑,没有说话。
我想了想,叹了口气:“那我还是封红包吧。人家都是有钱人,可能1200看不上。干脆封个六千八,吉利。”
我妈恨不得给我一巴掌:“六千八,姜河你被资本主义腐蚀了是不是,还真当自己是有钱人了?”
我低声说:“妈,你不懂……”
我妈还想开口训斥我两句,看到我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没说话。
下午的时候,我出门去了一趟附近的寺庙,传说这里许愿很灵,每到升学考试的日子,来祈福的家长都能排到一里开外。我妈曾经喜滋滋地说过,好在我有出息,她从来没去排过。
后来我去了美国,我爸偷偷告诉我,我妈每年过年都要来这里,求菩萨保佑我平安幸福。
寺庙建在郊外,我从公交车上下来,又顶着烈日走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找到了。我也只是小时候来过一次,那时候我不畏鬼神,不敬天地,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不如我。
最近没有什么节日,天气也热,来寺庙的人很少,我乐得清闲。院子外种满了菩提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落下来,我站在月亮形状的门外,忽然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
“姜河?”
我回过头去,这是三年后,我第一次见到顾辛烈。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头发长长了一些,脸颊好像瘦了一些,显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成熟,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
我努力挤出微笑:“嗨。”
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过了好久,我觉得自己都快被热中暑了,他才开口:“姜河,真的是你?”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嗯,前几天回来的。”
“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来想说,我为你而来,在佛前磕头希望佛祖保佑你幸福喜乐,想想觉得说出来尴尬又矫情,于是我笑了笑:“来拜拜,你呢?”
他说:“我也是。”
我想想也对,他就要结婚了,来寺庙拜佛是很正常的事。
我低下头苦笑。
我们一起向前走了几步,到了大殿外,那里有一个很大的香炉,紫烟袅袅。我和顾辛烈都走上前,点燃进门时拿到的三炷香,以香炉为中心,朝四面鞠躬,默念心中的愿望,然后将手中的香插上去。
香炉太高,我手伸过去的时候差点被一旁别的香烫到,顾辛烈便接过来,帮我一起将手中的香插在香炉灰里。
然后他回过头,像想起来什么:“江海怎么样了?”
“嗯,他去年醒来了,”我笑了笑,“他恢复得挺好,这次也回来了。”
顾辛烈看着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想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也无所谓了。
我们沉默地顺着大殿的阶梯一层层上前,到了佛像前,顾辛烈侧过身站在一旁,让我先拜。我跪在蒲团之上,十指合十,无比虔诚地许愿。
我“咚咚咚”地磕头三声,站起来的时候,阳光刺入我的眼睛,我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顾辛烈疑惑地问我。
“没什么”
我摇摇头。其实那一刻,我只是忽然想起多年前读过的一首席慕蓉的诗。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而我同顾辛烈,究竟是谁在佛前求过五百年,而谁又是开在路边的那一棵树呢?
顾辛烈没有继续追问,他也在蒲团上跪下来,他右手戴了一串我没见过的黑曜石,不易察觉的光泽,像是挡住了所有的过往和记忆。
他闭上眼睛,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离我好远好远。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拜过了寺庙的每一尊佛像。本来以为不大的寺庙,一步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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