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的剩饭要留做午饭,乔祖望厂子离家远,他带饭在厂里吃,回不来。乔一成做饭的手艺还不熟炼,怕耽误了下午的课,总带着弟妹们用热水泡泡剩饭就着小菜胡乱吃一顿,每天的早饭就顾不上了。
有两次,乔一成把家里偷养的那只芦花鸡下的蛋捧在手心里,想着当初母亲私底下给自己做的水泼蛋,忍了许久也没有再尝一尝那滋味。
鸡蛋留着加些葱炒上一小盘是可以做晚饭的菜的。
二强每天在上学路上总是会央求乔一成:哥,买根油条来吃吧,买吧买吧。
乔一成其实也想吃,想得要命,可是他不敢买,钱倒够,可是粮票不够。
终于有一天,乔祖望多给了一两粮票,也许是他错拿了的,乔一成买了一根油条拆成两根与弟弟同吃。
二强几乎是吞下去的,吃完了还吮了好一阵子手指,说:哥,我刚才看见有人买了一套,一个烧饼包着两根肥肥的油条。我刚看见的,乖乖呀,他一个人吃一整套(一个烧饼包一根或两根油条,叫一套)。
乔一成被弟弟的呱噪弄得心烦:晓得啦晓得啦。
二强说:等我长大了拿了工资,我要每天买一套来吃!
二强高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一路走去,怀着将来每日吃一套烧饼油条的理想。
乔一成每天放学后先再进菜场买菜,其实原本他可以直接上菜场的,完全用不着再多拐一个弯,但进菜场,他心里别扭得很。
菜再简单不过,青菜,包菜,碰得巧,有豆腐卖,又有豆制品票,晚上就可以吃小葱红烧豆腐。
有时乔祖望回家早,有兴致,会叫乔一成多蒸一个蛋,点上两滴麻油,蛋上桌时他用竹筷尖儿将蒸的嫩黄的蛋划分成五等份,几个孩子加上他自己,每人只能吃自己的那一份儿,通常他的那份儿总会多一些,孩子们也不争,就是二强,会使点小心眼子,装做无意地把四美的那份儿挖去一小角。
有一回,乔祖望大约是头一天晚上多赢了几个钱,居然带回来一份盐水鸭!
坐上饭桌,孩子们眼珠子全粘在那一小盘白嫩的鸭肉上,乔祖望一人分了他们两块,剩下的放在自己面前,先捡了个鸭屁股就着酒,一顿饭足吃了一个多小时,几个小的吃完了全遛在门边巴巴地看着那青花的破了一个小口的碟子。
没有吃完的盐水鸭被放在了堂屋的窗台上吹着夜风,怕摆进碗橱里馊了。
晚上睡到半夜,乔一成听到二强小老鼠似地希希索索地跑了出去,一定不是去小便,他们这屋的床背后隔了一道帘子,就有马桶。
乔一成心中明白也不做声,等二强又老鼠似地希索着上了床躺下,才小小声说:你去干嘛啦?
二强吓得差一点滚下床去,反应倒快,摸索着朝一成的嘴巴里塞了点什么:哥,别告我别告我!他央求着。
乔一成嘴里含了小半块鸭肉,不吱声了。他把那小块的肉含糖果似地含了半天,直到一点味儿也没有了才嚼着咽了下去。
乔祖望早起时望了望那碗鸭子,居然没说什么。二强喜得微倒八的眉都扬起来了,唱了一天的雄赳赳气昂昂。
而之后,乔祖望托卖肉的牌友,居然买了一块肉!
真正的,白花花的,大--肥--肉!
乔一成无师自通,小心地割下最肥的部分,放进锅里炼成猪油,炼完后的油渣,等不得它冷一冷,乔一成就捡了一个放里嘴里。
那个香啊,香得乔一成哆索了一下,一团孩气地在炉边转了几个圈,抬眼就看见三丽牵着四美站在面前,两双眼睛溜溜地盯着自己咀嚼着的嘴巴。
乔一成一人往她们嘴里塞了一小块油渣,两个小丫头嘴里发出唔咩唔咩的声音,陶醉极了。
剩下的肉,乔一成加进了许多的干菜,烧成一大锅。这干菜又咸又香,烧成的菜久放不坏。
干菜烧肉的香气传出来的时候,乔一成猛然想起,这干菜,还是妈去年晒的呢。也许上面有妈手上的香。以后吃不到了。
于是十分后悔放了那么多。
才想着,忽然醒过来,好一会儿没看到二强了。
这个家伙,一会儿不看着他,就有本事在家里翻东西吃,乔一成最怕他偷白糖吃。他们家的白糖是放在乔祖望屋里的,乔祖望相信糖开水养人,喜欢饿的时候喝一杯糖开水补一补。
乔一成急了,这糖是要糖票买的呀,可别给他挖得浅了一指,爸问起来,这小滑头一定不会承认,大家都要倒霉。
乔一成从厨房冲进屋子,正与冲出来的二强撞了个满怀。
二强大力把他推开,跑到院子里,冲着墙角的阴沟大吐起来。
乔一成惊得过去拍着他的背问:你偷吃了什么啦?啊?说呀,偷吃了什么啦?
4
乔祖望几年前得过一次胃出血,当时医生怀疑他是胃癌,着实吓了他天大的一跳,后来确诊为胃溃疡,开刀切了四分之一的胃。从那以后,他就格外爱护自己的身体。近来流行喝红茶菌养胃,他就想法子弄了来,养在一个广口的大玻璃瓶里,那瓶子是原先妈妈冬天用来腌小菜的。
那瓶子放在乔祖望卧室的五斗橱上,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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