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乘着胜势,使太子再赴周室聘亲,张仪自也关切,天天都使小顺儿打探风声。
这日午间,小顺儿飞快地跑进来,奔向主房,边跑边喊:“主人,主人!”
没有应声。
小顺儿推开房门,探头看看,没人,拐向西厢,见苏秦仍在专心致志地雕刻他的木剑,便急切问道:“卿相,还在铸剑哪,我家公子呢?”
苏秦剑朝后院:“后??后??后??”
苏秦的“院”字还没出口,小顺儿已没影儿了。苏秦笑笑,又埋头于剑。
小顺儿在后院搜索一圈,寻不见张仪,纳闷了,挠头自语:“咦,怎么没见人哪!”抬头看向院中一棵大树,“不会爬树上了吧?”便朝树上大喊,“主人,主人!”
没有任何回声。
小顺儿晓得苏秦不会说谎,这院中也无处可去,遂在树下挨枝儿寻找,终于在最茂盛的一片枝叶里寻到张仪,指他笑道:“哈哈,主人,看到您了!”
张仪略觉失望:“你个兔崽子,藏这儿你也找得出!”
“主人,快下来,顺儿探到一个新鲜事儿!”
“接住!”张仪将围在身上的树枝掩饰一一扯下,扔下来,“不就是秦国太子又来聘亲吗,还能有啥新鲜事儿?”
小顺儿一一接住,给他个怪笑:“那个过时了,这个新鲜!”
“哦?”张仪“噌”地出溜下来,手中拿着几封家书。
小顺儿瞄到家书:“张伯又来信了?”
“还有这个呢,拿住!”张仪将一个钱袋子“啪”地扔过去。
小顺儿接过,掂了几掂,砸舌道:“啧啧,沉甸甸的,不会全是金子吧?”打开,果然是十几枚小金饼,便一脸兴奋道,“真是及时雨呀,顺儿正觉得手紧哩!”
“紧你个头!”张仪给他个白眼,“秦国人占了河西,拿下了少梁,也肯定占了张邑,你的好日子过到头了,以后得给我省着点儿。”
小顺儿一脸震惊:“那??夫人咋样?”
张仪抖抖几封信:“好着哩。”
“翠??翠儿呢?”
“咦,”张仪故作惊讶,“家中那么多人,你谁都不问,只问翠儿,啥意思?”眯眼盯住他,“不会是想打人家的主意吧?”
小顺儿脸红了,连连摆手:“不不不,顺儿不敢!”
张仪的脸虎起来:“既然不敢,你问人家做啥?”
“嘻嘻,”小顺儿眼珠子一转,“我俩不是??一道来的嘛!”
“不打主意就好,翠儿是我娘的小心肝儿,你小子得给我老实点儿!”
“是是是,顺儿老实!”小顺儿略顿,“主人,我们是否回去看看?秦人占下张邑,万一发生个啥事儿呢?”
“唉,本公子倒是想回,”张仪看信,“可张伯说,娘不让回,娘说家里一切都好,要我在这辟雍里好好钻研学问。就这个破地方,养狐狸还成,钻研学问,钻个屁呀,还好有个卿相可以一乐,要不,非得把人闷死不可!”
小顺儿醉心于最近在洛阳发生的趣事,亦不愿回去,兴奋道:“嘻嘻,是哩。方才回来,卿相仍在雕他的那把木剑呢,啧啧,手艺还真不错。”
“甭打岔子了,快说,是啥新鲜事儿?”
“雪公主明日出嫁!”
“啊,”张仪惊愕,“呵呵呵,看来秦国那小子是个急性子!”
“不是嫁给秦太子,是嫁给老燕公!听说可以做她姥爷呢!”
张仪震惊。
天色黑定,没有月亮,星斗满天。
一丝儿风也没有,空气中又潮又闷,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姬雪取下琴盒,在小院里摆好琴架,取出她的凤头七弦琴,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琴架上。
姬雪在琴前坐下,拿丝绢擦一把额头的汗珠,伸出纤长的手指拢拢额头荡着的刘海。
姬雨倚在门框上,静静地凝视她。
姬雪看向她,轻声唤道:“雨儿!”
姬雨一步一步地挪过来,走到她身边。
房中的烛光透过窗棂射出来,斑驳地映在二人身上。
姬雪的手指急速滑过琴弦,发出一串仓促而清脆的琴声。姬雪听听琴音,将其中一弦稍稍紧了下,又滑一声,觉得音色正了,方才看向姬雨。
姬雨盯住她,眼中噙泪。
“雨儿,”姬雪柔声道,“明日此时,阿姐就在远去燕地的路上,我们姐妹何日再见,只有上天知晓了!”
姬雨的泪水夺眶而出:“阿姐??”
姬雪手指在弦上又滑一下,声音依旧柔柔的:“取你的剑来,阿姐为你弹一曲,你为阿姐伴舞!”
姬雨走进房中,从墙上取下宝剑,回到院中,拔剑出鞘。
姬雪弹琴。
院子里响起姬雨最喜欢的《高山》旋律,既柔且缓。姬雨握剑,神情木然,脚步呆滞,如木偶般随琴音舞动。
姬雪的琴声越来越柔,越来越缓,最后是声声呜咽。两行泪水从姬雪的脸上滑下,滴落在琴弦上,一滴接着一滴。
舞着舞着,姬雨的剑“啪”地掉地。
姬雨一头扑过来,抱住姬雪号啕大哭:“阿姐??”
姬雪搂紧姬雨:“雨儿,阿姐没有什么可求你的,只求将来有一天,你能前去燕地看看??看看你的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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