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苏太后回去后,元欢以手托腮,腕上一小截肌肤白似飞雪,她坐在小窗前,瞧着正对面小塘中摇曳的翠绿荷梗,觉着心有些乱。
前朝和后宫之间从来都有千丝万缕,密不可分的联系,随着她稳坐后位,高忻步步高升,高家势力水涨船高,在前朝文臣中隐有与罗笙分庭抗礼的势头。
这个时候,高忻与苏家女成亲,给足了体面,但与此同时,苏太后那句身子弱,也让她隐隐有些忧心。
想了半晌,她招手将清茶与桃夏唤到跟前,问:“你们可有听说过什么关于国公府的大小姐的传言?”
清茶想了想,而后老实摇头,她素来是个踏实勤劳的,在元欢身边伺候多年,知道她不喜欢外头那些杂七杂八的流言,自然也没有过多留意过。
元欢的目光落在了桃夏的脸上。
桃夏笑了笑,开口道:“奴婢常听外边的婆子碎嘴,各家各府的事也都听了些。
这苏大小姐性子软,待人也好,但唯有一点,身子弱得很,听人说,正是因为这个,才叫镇国公与夫人护得和眼珠子一样,上回苏少爷正是因为推搡了大小姐一把,使其伤了筋骨,国公爷才恨铁不成钢地另寻养子。”
元欢手指尖抚在花瓶中最娇艳的那枝月季上,又向下触到一根尖尖的刺,她顿了顿,叹了口气,轻声道:“真是难办。”
这事的确难办。
因为元欢不知道这是苏太后的意思,还是严褚的意思。
所以得问问清楚。
高覆与高忻虽然疼她,可到底她也没和他们接触多长时间,人往往都是站得越高越不满足的,若是高家已生了什么不该生的心,严褚看在她的面上,用此方法以示警告也不是不可能。
都说怀了孕的女子脑子不灵光,这种说法在元欢身上似乎格外的灵验,她自个在屋里想了半天,最后也仍没什么头绪,因此还不等用过午膳,她就换了衣裳去了趟御书房。
元盛正捏着拂尘守在外头,见她来了,急急迎上前,笑着道:“娘娘怎么来了?
皇上体恤娘娘身子,怕您劳累,可是早早吩咐了午间去娘娘那用膳,莫不是底下的小厮躲懒,还未将消息传到?”
元欢颔首,声音温和:“话自然传到了,本宫找皇上有事相商,皇上此时正忙着,本宫在外头等着便是。”
她说得认真,元盛却不敢真让她等,如今元欢的身子可是重中之重,皇上就不必说,就连太后也上心得不得了,库里的东西但凡滋补些的,通通都进了长春宫的门。
元盛略一躬身,笑道:“奴才去里头禀报一声,皇上正在与辅国公世子谈事呢。”
元欢一愣,问:“哥哥何时来的?”
“下了早朝后被皇上叫住了,罗首辅也在呢。”
元盛说罢,便绕过屏风,行至门侧禀报,不多时,便出来朝元欢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元欢今日穿了件蜜合色金丝软烟罗裙,面若芙蓉,腰身纤细,裙角随着她的步子款摆,像是从远即近开出的一朵朵小花,又因褪去了从前的淡漠,她眉眼稍弯,便是纯真与宁静。
玉兰香绵密如针,缓缓逼近。
罗笙不动声色抬眸,退开一步,拱手朝她行了个礼。
她依旧是美的,不同于初见她时的怯懦纯善,此时此刻她就站在自己跟前,然已为,也将为人母,奇怪的是,罗笙原以为再看到她,心里不说有如针扎,但是至少,不应该如此平静。
的确是平静。
从前的心悸,躁动,势在必得,现在皆偃旗息鼓,甚至隐隐的,只为她感到高兴。
高兴她受苦半生,终于有人,怜她惜她纵她,为了她空置后宫,为了她与朝臣周旋对抗,这些,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一再犹疑,畏手畏脚,那日丹阳宫中,他跪地求成武帝赐婚,已是平生最不克制冷静的举动,然仍不得她回眸。
拒了唐四,拒了他,是因为在最开始,她所期盼的温情与爱,都有人毫不保留地给了她。
罗笙才勾动唇角笑了笑,便见成武帝缓步行至桌案边,声音柔和下来,“瞧着还没到用膳的时候,怎么来了?”
元欢摇了摇头。
高忻的婚事,她自然不好当着罗笙的面说。
男人身躯挺拔高大,此刻不知是有意无意,将罗笙的视线挡了个十之七八,若不是侧身挪动,他只能瞧见她蜜色的极温柔的裙摆。
罗笙默了默,旋即无声无息挪开了眼。
元欢心有所感,才疑惑地朝高忻那一望,乖乖搭在严褚手掌心里的指尖便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不痛,还有些茧子与嫩肉摩挲而传来的细微痒意。
她不解抬眸,美目里流转着水光,却见严褚紧抿着唇,似有不快,神情异样的熟悉。
她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原委,一时之间,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他孩子脾性,还是该笑他草木皆兵。
哪怕后来罗笙都解释得那般明晰了,这人一旦从她嘴里听得唐延或者罗笙的名,就哪哪都不对劲,平白盯着她能看好半晌,眼神犀利得很,恨不能将她整个人都看穿,末了再幽幽地来一句:怎么,后悔了是不。
肚子里都有孩子了,这人偏还要说这样的话。
当下,御书房中的气氛便很有些尴尬。
眼风扫来,高忻眼观眼心观心,手摁在喉咙上,轻咳一声,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挪了过来,他方不紧不慢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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